盯著懷中分文未少的錢袋,殷荃不解,不解之餘更有些鬱悶。

驀地,就在此時,頭頂上方赫然飄下一道清冷聲線:“這些東西,是在西郊望鄉亭那個琉璃作坊做的?”

“嗯,那琉璃工匠是個年輕人”扭頭朝夏侯嬰望去一眼,殷荃頷首,她說著,眼眶忽而張了張,璨若星辰的黑眸內徑自湧現一抹不加掩飾的驚訝:“你認識?”

“不,本王隻是略有耳聞。”麵無表情的答,夏侯嬰視線微垂,短暫的沉默了片刻後轉了話鋒:“兩日後便要啟程,你準備下。”

“我不用準備,我有你就行。”嘿嘿笑著出聲,殷荃邊說邊朝那道筆直如鬆柏般的頎長身子貼了上去,也不管周圍是不是有其他人在,就那麼主動的抱了上去。

眸光微沉,夏侯嬰僵了僵。

顯然,他對此還有些不大習慣。

盡管他曾經在燕正坊當著全城百姓的麵向她求親,可如今,對於這種過分親密的舉動,他仍是有些難以習慣。

她的身子太過溫熱,太過柔軟,太過清甜,像六月夏夜裏綻放的荷,容易散發灼烈的蠱惑。

練紅綾和衛鈞雙雙別開視線,哈日那索性大張著指縫兒,大膽看著那相擁在一處的兩人。

“夏侯嬰,臨行前,咱們先訂個婚吧?”仰起頭,殷荃眼波如秋水,流光四溢,一霎便將夏侯嬰給淹沒其中。

唇線微抿,夏侯嬰雖不確定“訂婚”的準確含義,卻也能將其含義猜出個七八分。

隻是,他並不知道,她為何會在此時提起這件事。見他不回應,殷荃從他胸前抬起頭,歪頭盯著他那雙微微抿起的唇線看了半晌,正欲開口,便被打斷。

“本王答應你便是。”

聞言,她心中一熱,似被春水環繞。

在知道了那些關於他的往事後,她突然發覺,原來從一開始,那個過分苛刻的人,從來都不是夏侯嬰,而是她自己。

飛快鬆開環繞著他的雙臂,殷荃笑著向後跳去一步,隨即轉身回房,在那之前,她都沒再多看他一眼。

看著那兩扇雕鏤了菱形花窗的梨木門在眼前閉合,夏侯嬰收斂視線朝衛鈞望去一眼,微微抿直的嫣紅薄唇忽而張了張,聲線一瞬變得冷冽,仿佛夾裹了冰雪的風,漠然如刀刃:“神煞可有回應?”

聞言,衛鈞的神色也是一凜。

“回主子的話,神煞已將方秦氏救出。”

聽了白衣侍衛的應答,夏侯嬰原本平直的眉峰稍稍聳起。

當日顧樓南既然將秦長安擄了去,如今,怎麼會如此輕易便被神煞得手

莫非,是太子有意放人

疑慮驟起,如重重雲幕將他的心緒團團包圍。

並沒有在這件事上花費更多心神,夏侯嬰隻輕描淡寫的吩咐了一句後話鋒陡轉:“本王命貓眼找的人,可有什麼新的線索?”

聽罷,衛鈞顯得有些猶豫,卻並沒有沉默太久:“主子,這件事,還請容後再稟。”

聞言,夏侯嬰挑了眉梢,望了望眼前那嚴絲合縫的梨木門後負手走上台階。

見狀,衛鈞快步跟了上去。

透過門縫間狹窄的縫隙朝外望,直至那一前一後兩道身影先後消失在走廊盡頭時,殷荃才緩緩收起視線。

秦長安被擄走了?!

什麼時候的事?!

夏侯嬰竟完全沒有向她透露隻言片語,就已經命人將她給救出來了麼

指尖冰涼如雪,她心跳紊亂,一時間頗有些無措。

雙手交握攥住衣襟,她深吸口氣,將心緒撫平。

往事湧上心頭,縱使她對夏侯嬰有著再強大無匹的信心,也終不敵一朝被蛇咬,留下的心理陰影。

心念連轉,殷荃扭頭重新望向門縫,唇線緩緩抿直。

書房內,衛鈞將所知情況盡數稟告後,低低的垂了視線。

坐在桌邊,夏侯嬰眸光微斂,麵沉如水。

他費盡心機找了五年的人,竟就在昭陽城內,這無疑是令他頗為震驚的。

從東周回到西涼的這些年來,他幾乎無時無刻都在想著複仇這件事,那刻骨的仇恨,仿佛已經與他融為一體,化作血液流淌在他體內,每流動一下,都剮去他體內的一層皮肉,時時刻刻提醒著他警告著他,殺母之仇,不共戴天!哪怕那個人是他的父皇也一樣!

“他身邊,可有跟著什麼人?整間琉璃作坊內難道就隻有倪天擇一個人?”指腹摩挲在筆杆上,夏侯嬰麵色沉冷,聲線漠然,幽夜般的黑眸內仿佛聚攏著重重寒霜,隻是稍稍與之接觸,便會被其凍至徹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