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子瞟了一眼棋盤,將指尖的黑子落下,美豔的臉上神情毫無波動。
“你輸了。”
白衣男子笑著將手中的白子丟進碗裏,玩味地笑著,卻不再說話。
屋角一隻鎏金銅製香爐,嫋嫋輕煙自麒麟獸的口中吐出,屋內彌漫著溫暖和煦的醉人氣息。
涼京,鄭國公府。
獨孤雪嬌雖然答應了君梓彤,實則心裏一點底都沒有,現在的沈筠陌已經不是她記憶中靦腆寡言的少年了。
她苦思冥想一晚上,第二天就鑽進了府內的繡房裏,又把自己關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三天才起了個大早,便馬不停蹄地趕去了鄭國公府。
因為時間還早,便先去了泰苓院。
安姨娘在黎艮和安嘉軒兩人的幫助下,已經恢複了不少,雖然腿還是不能走動,精神卻好了不少。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自從上次碰巧遇到安嘉軒,他來鄭國公府的次數明顯增多了。
隻不過,黎艮似乎有心要避開他。
安嘉軒若是白天去,她就晚上翻牆溜進去。
安嘉軒若是晚上在府裏守著,她就蹲在樹上等他走了再進去。
兩人就跟貓捉老鼠一般,讓人搞不清。
獨孤雪嬌那般聰明,自然能猜出些什麼,卻並不十分了解,但也沒有八卦地要去打聽,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她現在最關心的隻有安姨娘的病情,隻要她慢慢變好,兩人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
如今安姨娘的精神好了很多,白天的時候,夏池會將她放在輪椅上,推到院子裏曬太陽。
獨孤雪嬌剛走到泰苓院的門口,便聽到斷斷續續的哭聲,嚇了一跳,正要疾步往裏走,卻因為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而止住了腳步。
黎艮生怕遇到安嘉軒,就沒有跟來,隻有流星跟在身後,見她做賊一般聽牆角,嘴角抽了抽。
小姐真是越來越……不成體統,這要是被鄭國公府的下人看到,那畫麵實在不敢想。
心裏這麼想,身體卻很誠實,耳朵緊緊地貼在牆上,生怕漏掉了一個字。
主仆兩人偷偷摸摸躲在門口,聽著裏麵的爭吵聲。
安姨娘坐在輪椅上,腿上蓋著毯子,眼角紅紅的,顯然是剛哭過一場。
她麵前蹲著個人,雙手扶在輪椅的把手上,通紅的眼睛怔怔看著她,全身一陣陣發抖,渾然不知有大顆淚珠正滾落在臉頰上。
“姨娘,你不要自欺欺人了,卿卿已經死了!死了四年了!”
安姨娘慌亂地搖頭,神情有些瑟縮,卻又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音量都不覺加大了。
“沒有!沒有!卿卿沒有死!她最近總是來看我,她就是我的卿卿!我不會認錯的!”
夏池站在一邊,緊張地看著母女倆,小手搓著衣角,卻不敢貿然上前勸說。
沈卿揚看著這般歇斯底裏的安姨娘,胸口傳來了一陣尖銳的刺痛。
她知道現在不該刺激安姨娘,畢竟她已經失去了雙腿,根本經受不住打擊。
可她不想安姨娘一直活在虛妄中,想要讓她勇敢地麵對餘生。
她心裏百般糾結和掙紮,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說服安姨娘,還是借此來安慰自己。
若是可以,她何曾想失去唯一的妹妹,血脈相連的親妹妹啊。
沈卿揚越想越難受,胸口一陣陣地抽緊,就像有人捏著心口要瀝出血來一般,眼淚更是不受控製地往下落。
“姨娘,你到底還要騙自己到什麼時候?還要讓我說多少遍,卿卿已經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我的生活已經一團亂麻了,不想再為你操心,你就當是可憐可憐我,不要再折磨我了好不好?卿依是你的女兒,我也是你的女兒啊……”
這話像是在問安姨娘,更像是再問自己。
安姨娘看著淚流滿麵的女兒,心尖像是被針紮了,忍不住抬起手,在她眼角擦了擦。
“揚姐兒,你妹妹真的沒有死,我真的見到她了,你相信姨娘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