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揚盯著她瘦削的麵龐,握拳用力地捶著胸口,卻越捶越喘不上氣,幾乎窒息,最後隻能挫敗地跪在地上,腦袋伏在安姨娘的腿上。
“姨娘,你什麼都不知道,嗚嗚嗚,有時候我總是想,像你這般把不想記住的忘掉,可能我也會開心點。
可是,我不能一直欺騙自己啊,我該怎麼辦,嗚嗚嗚,要是卿卿還活著,肯定會幫我出主意的,對不對?
我家卿卿最聰明了,我很想她,我知道姨娘也很想她,雖然以前你對她嚴厲了些,總是責備她這做的不夠好,那做的不是很完美,但我知道的,你比她心裏還難受。
正因為如此,你才不能接受卿卿已經死了,是不是?就算是腿斷了,就算是把自己折磨成這樣子,你也不願醒來,都是在懲罰自己,不是麼?
安家表弟已經告訴我了,以前他來給你看腿,你總是把他罵走,根本碰都不讓他碰一下,甚至以死相逼,讓自己活在疼痛中。
可最近你說你看到了卿卿,你要為卿卿重新活一次,甚至連安家表弟來看你,你都不再把他攆走。
姨娘,其實你一點也不糊塗,也沒有變傻,你隻是……隻是……若我像你一般,糊塗著過該多好……”
沈卿揚趴在安姨娘的腿上,淚珠沾濕了毯子,又浸透了衣服,落在皮膚上,好似把心頭燙到了。
安姨娘摸著她的頭發,眼淚止不住的往下落,嚐到嘴裏,鹹鹹澀澀,卻始終不發一言。
母女倆哭在一處,悲傷無處隱藏,仿佛連院子裏的清風都變得粘稠帶著苦澀。
夏池在一旁看著,忍不住轉過頭去,眼睛哭的像個核桃。
獨孤雪嬌練武,聽力本就很好,再加上她成為陰陽判官後,五感比常人更厲害些,能夠清楚地聽到母女倆的對話。
可越是聽得清楚,越是難受的無以複加,胸膛窒悶,泛起針刺似的疼。
流星隻聽到了母女倆前麵吵架的話,驚訝地張大了嘴巴,好似發現了驚人的秘密。
“小姐,裏麵那位就是卿依小姐的親姐姐吧?聽說是嫁給了工部尚書的嫡次子。
沒想到身份地位這麼高,也有不為人知的傷心事啊,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說完之後,暗自搖頭,見獨孤雪嬌神情凝重,根本沒有接話,訕訕地摸了摸鼻尖。
“小姐,那咱們還進去嗎?”
獨孤雪嬌滿目疏離,過了好大一會兒,才搖搖頭,直到聽見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才拽著流星閃躲到一旁。
沈卿揚趴在安姨娘腿上哭了一場,把心裏的苦澀和生活的不如意都告訴她,不管她聽懂還是沒聽懂,終歸是說了出來,不用再阻塞心頭,心情好了一些。
有時候她甚至想,安姨娘這樣裝傻活在自己封閉的世界裏也挺好的,這樣一來,她便有了傾訴對象,否則,遲早有一天自己會抑鬱死的。
嫁出去的女兒,遇到不如意的事情,除了跟自家親人傾訴,還能找誰呢,可妹妹已經不再了,她能找的,也不過一個安姨娘。
若是安姨娘跟往常一樣還好好的,有些話,她是不可能說出口的。
沈卿揚把安姨娘安置到屋裏,這才走了出來,並把夏池叫到一旁,詳細地詢問了獨孤雪嬌的事情。
夏池也不敢隱瞞,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說了一遍。
雖然獨孤小姐交代了,院子裏發生的任何事情都不能告訴別人,但大小姐不是外人啊,她是姨娘最親的親人了。
沈卿揚聽完之後,並沒有很難受,反倒是很感激獨孤雪嬌。
“夏池,你好好照顧姨娘,過些時日我再來看她,還有那個獨孤小姐,算起來還是我外甥女。
她那般身份貴重的人,能看得起姨娘,肯為姨娘找神醫治療腿疾,甚至願意配合姨娘假裝卿卿,想來是個極善良的孩子。
若是下次她再來,你幫我捎句話,等我有空,定會親自去鎮國公府感謝。”
夏池忙不迭地點頭,把她送出院門,直到她的身影再也看不見,才轉過頭,臉上滿是惆悵,幽幽歎息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