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顧青想好是就地取材般處置島上眾人,還是更進一步把他們帶離無名島,更全麵更深入的解決時,有一道人影出乎意料的出現在他麵前。
宮九的臉色比先前更蒼白了,他看了一眼狼狽的躺在地上不知是生是死的老頭,眼中卻並沒有流露出什麼感情,即使他跟在老頭身邊已經數年了,而當他看向負手而立,已經不再是祝長生模樣的顧青時,眼中卻閃過一絲明了。
顧青再敏銳不過,他好整以暇道:“你似乎對我現在的情況並不意外。”
宮九眼神幽深,意外的坦誠:“不如是我對祝長生那般的人並不存在不意外。”
這世上哪裏存在像祝長生那樣看到他發病,竟沒有色變的常人?或者是人性中並不存在弱點的人類,怎麼會存在,現在看來也不過是果然是這樣而已。
顧青微微挑了挑眉梢:“你是你的病?”
不等宮九做出回應,顧青就若有所思道:“你認為他對待你發病的態度是異於常人的,認為他極有可能是是不正常的,所以你在見到現在的我後,就心道‘我就知道會是這樣’,是嗎?”
“你這麼認為,在邏輯上是得通。”顧青這話裏的弦外之意,讓宮九臉色又蒼白了一分,看上去有種病態感,可這時候顧青又繼續往下道:“可你有沒有想過另外一種情況,祝長生他可能來自一個以誰心理病得越厲害誰卻反而被認為是越正常的地方?”
宮九:“??”
顧青一副侃侃而談的姿態道:“好比先唐崇尚豐腴美,那本朝流行的揚州瘦馬,在先唐人看來莫不就是不正常?”
宮九本就是聰慧之人,他在顧青舉例子解釋前就理解了他提出的假設,隻不過他所疑惑的是顧青口中的顛倒乾坤的地方,在這世界上是否真的存在。現如今再聽顧青舉得例子,他就冷笑道:“這如何能相提並論?”
“你是覺得我這個例子舉得不恰當嗎?”顧青很善解人意道:“那不如我們來一南風吧,在南風興盛起來前,陰陽交合才是正道,喜好同性這種事自也是異端,不是嗎?”
‘異端’這個詞聽起來確實刺耳,不過宮九卻意識到眼前這個人從之前提起過他的‘病’時,就沒有流露出分毫厭惡的神情,當即就沒有把話得很難聽,雖然諷刺意味十足:“你這是在開導我?還是想再次提醒我不要諱疾忌醫?”
“不,”顧青毫不客氣的否決道:“我隻是想指出你邏輯上的漏洞而已。”
宮九:“……”
“而且如果我要開導你,我就不會先提出上麵這兩個不是那麼恰當的例子了,我會先指出你的受虐癖,根源在於你童年時異於常人的經曆。”顧青臉上自帶三分笑,可出來的話卻異常一針見血,綿裏藏針的就直接切中了宮九的要害。
然後,一言不合自然就再次打了起來。
可憐本來就被顧青第一次使用“大海無量”而波及到,進入短暫暈眩狀態的島上眾人,還沒等他們從暈眩中清醒過來時,又來了一波大風大浪,讓他們徹底歇菜了。都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等他們醒過來但意識並沒有徹底恢複清醒時,第一個感覺就是怎麼就那麼晃悠悠的?
再回想的話,他們就想起他們先前不是在無名島上賭錢嬉鬧的嗎,怎麼一眨眼的功夫腳底下就開始晃悠,而且還沒有腳踏實地的感覺了?就好像他們現在是在隨波逐流一樣。
不對,什麼時候已經變得這麼黑了?渾身還伸展不開。
難道是鬼壓床?
並不是!等他們徹底清醒,其中有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打開頭頂的棺材蓋,重見日後,看到眼前的場景仍舊是一頭霧水的:
隻見茫茫的大海上漂浮著一具具棺材,在這些棺材所在範圍圈外行駛著一艘大船,它就像是在趕魚群般趕著這些棺材。
這是什麼意思?
是在做夢嗎?
確實現在的場麵非常的詭譎,尤其是海上還朦了一層薄薄的海霧,再加上一具具飄浮在海上還被海霧縈繞著的棺材,以及那麼一大片棺材裏,唯獨其中一個棺材被打開,裏麵還露出來一個大活人……這若是被其他人瞧見了,不當場被嚇傻才怪呢。
這麼的意思,是確實有“其他人”嚇得目瞪口呆,一屁股蹲坐在甲板上:“船船船長,您看到了嗎?!”
隻是領著漁民前來捕魚的船長也嚇得不輕,雖能在海裏來海裏去的,都不是膽子的,可不遠處的場景太過於詭異,就是平日裏膽子最大的漁民,都嚇得腿肚子直打顫了,也不知道是誰驚呼了一句:“難道我們遇到了鬼船?”
船長連忙斥責道:“渾什麼,別自己嚇自己。”可船長自己的話音裏都打著顫,心裏直念起“玉皇大帝老爺觀音菩薩”,這次他要是能全須全尾的回家,他一定去廟裏燒高香!
本來要不是沒人提起什麼鬼船還好,大家頂多就是覺得不遠處的場景太過於詭譎,還沒來得及往這方麵想,可有人一提起,再加上船上那麼一嗬斥,便是不往那邊想也得往那邊想了,一時間整艘漁船上安靜如雞。
等那艘大船還有一片片棺材們和他們“擦肩而過”好半晌,漁船目力所及範圍內再也看不到它們後,漁船上才吱吱呀呀的有了動靜。
而劫後餘生的漁民們就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了:“船長,你那會不會是‘鐵麵龍王’賈樂山賈龍王?他老人家也不知是怎麼的,就在北邊喪了命,連屍骨都沒得運回來,而他死後就被庭禦封為真龍王,所以就派了蝦兵蟹將把他老人家的屍體給運回來?”
“我怎麼聽賈樂山是奔著樓蘭寶藏去的,結果卻折在了關外?”
“就是啊,再他哪裏用得著那麼多棺材?剛才那烏壓壓一片的棺材,怎麼看都有好幾十個了吧?便是算上隨從,也不會有那麼多!”
“那你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你們可知道折在這片海域的大船有多少艘?”
“都給我閉嘴!今氣不好,我看我們還是返航吧。”最後還是船長一錘定音道,可哪裏想到船長話音剛落,原本這片海域上淡淡的海霧已然散去,就連東邊也升起了朝陽,朝霞遍布,碧海聲波,可這一艘漁船上的所有人都不好了。
“……回去吧。”
“對,返航!”
等他們安全著陸,腳踏在陸地上後他們才深深鬆了口氣,而且不肖半日功夫,鬼船出沒的傳聞就開一傳十,十傳百的蔓延開來。
這就霧大了。
該怎麼呢?
顧青他在無名島上把惱羞成怒的宮九也給製服後,這才看到宮九這次回來的大船上帶著的那一口口箱子裏,裝著的都是在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大俠,於是在考慮過後就準備把他們還有島上的原住民帶回到陸地上,讓他的屬下進行下深度挖掘,之後再考慮製裁的事。
隻是在運輸上就出了點問題,顧青可沒那麼好心腸的去給島上的原住民船來坐,所以就就地取材的用了無名島上存儲的棺材來搬運他們。
老頭才知道,那些棺材原本是用來做什麼的。
於是,海域中就出現了那麼乍看下就很詭異的一幕,等到顧青來到渤海灣那邊上了岸時,鬼船一都已經跟著蔓延了過來。
而顧青之所以會知道這一傳言,還是來迎接他的東廠督主汪直稟報上來的。因為先前就有過假傳樓蘭寶藏的經曆,所以這次鬼船一,汪直起初還以為是誰又在背後搗鬼,可東廠查來查去都發現這次真的是一起意外事故,可汪直總還是不太放心,所以在見到顧青後,就將這件事優先於其他事報告給了他。
顧青神情微妙,可他沒什麼。
汪直斂目猜測皇上這是什麼意思,等他自己看到那艘船和那一具具棺材後,再聯想到皇上就是從這艘船上下來的,汪督主覺得他似乎明白了什麼,又似乎什麼都沒明白。
汪督主什麼都沒再多問,就接手了後續事務,回頭卻是了一件事,有一具棺材是空的,下麵的棺材板被整個震開,看痕跡該當是裏應外合。
顧青問了他是哪一具棺材後,就知道逃脫了的是宮九,至於那裏應外合裏的“外”?
牛肉湯在宮九回來無名島上的前一,不是就被老頭派到外麵了嗎,這發現了不對,跟過來救走宮九的十有八九就是她了。
對於有了漏網之魚,顧青並不是多在意,一件事若是沒有什麼變數,那才叫無趣呢。不過想歸這麼想,無名島的事情還是需要妥善處理的,最起碼的一點就是還得以隱形人組織的身份,去告知雇傭了它的南王,已經完美的完成了他的要求,好讓南王沒什麼後顧之憂的投入到謀朝篡位的大業中去。
來造反,依著老頭和無名島龐大的勢力網,想要造反的話大概是能夠製作出比南王那李代桃僵計劃更複雜的計劃,可在顧青看來南王造反暴露的早,他就是“珠玉在前”,而無名島那邊暴露的晚,即使蟄伏的更深,可依然沒什麼新意。
事情來一次還有新鮮感,再來第二次?那就算了吧。
索性南王在決斷力上沒有讓顧青失望,就在顧青把無名島的枝枝節節給梳理通順時,南王那邊就有了新動作:
南海白雲城主葉孤城,向西門吹雪約戰紫禁之巔。
八月十五,紫禁之巔。一劍西來,外飛仙。
彼時已經是七月中旬,距離八月十五還有一個月的時間,而這一消息一出,就在江湖中炸開了鍋。江湖上公認的武功已達巔峰的六人之二,處於最頂端的兩位絕世劍客,在這之前的數年中從來都是王不見王,可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終將有這麼一次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