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難測,在大慶殿內還叫人家元英,現在到了文德殿反而叫上了龐愛卿。
咳。
顧青對此在眼皮底下翻了個白眼,道:“韓大人有了外室。”
官家也就是趙禎挑了挑眉:“嗯?”
顧青又慢吞吞道:“齊大人昨日夜禦兩女。”
趙禎不由得道:“真的假的?”
顧青似笑非笑的看向趙禎,趙禎假咳一聲:“齊愛卿倒是龍精虎猛,也不怕白日裏精神不濟,致使無心為朕辦差!”如果這話兒是擱在剛才那句之前,還有想知道更多的神情不那麼明顯,那官家這番表態就更具有服力了。
顧青半垂下眼簾:“陛下得是。”
趙禎可一點都沒感受到這句話的誠意,他也不覺得尷尬,很自然而然的轉移了話題:“看來元英與朕的默契不夠,朕方才隻是想暗示元英你一你在常州府的事,可不是想知道朝臣們私下裏都做了什麼。”
顧青由衷道:“陛下之言簡意不簡,是臣等所不及的。”
趙禎:“……”
趙禎不想跟他這舅子打嘴上機鋒,當即清了清嗓子道:“行了行了,咱們倆就不必這般見外了。”隨後又指了座位讓顧青過來坐,他則是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不跟自己客氣的往嘴裏塞了塊點心,上早朝前他不是沒功夫吃點早點墊肚子嗎?這又上了大半個時辰的早朝,肚子早就餓了。
顧青隻端起茶杯來,喝了口茶。
“朕收到了常州知府呈上來的折子,”趙禎吃完點心喝了口茶後道,見顧青並沒有立時搭話,就多盯著他看了兩眼,“在折子裏提到元英你為了能破案,不惜扮作女子打入潭拓寺,言明元英你這般不拘節的精神,實在是叫他敬佩不已。元英你對此有什麼要的?”
“臣覺得,”顧青沉吟下又接道,“常州知府得很對。”
趙禎:“……”
“臣扮作女子自是為了破案,早日抓到為禍常州府的采花賊,叫受害者有所寬慰,叫百姓不再心惶惶,這一點常州知府得很對。”顧青慢條斯理的著,爾後話音又一轉道:“謝大人能夠不為外在所困擾,直擊臣這麼做的本質,實在非尋常人,陛下您呢?”
趙禎還能不是嗎?
在又往肚子裏墊了塊糕點後,趙禎才把出師不利的鬱悶給丟開——他饒了那麼大彎子,就是想在顧青扮紅妝上找點樂子,結果呢?樂子沒找著不,反而還把自己繞進去了。
“咱們還是來正事吧,謝誌遠沒在折子上把你破得案子個清楚明白,朕想來想去還是直接問你最為恰當。朕想想啊,第一個問題元英你是怎麼知道其中一個采花賊,他是糕點鋪子的夥計的?”趙禎完往椅背上一靠,姿態看上去十分輕鬆愜意,再加上他麵前滿滿當當的擺了一桌子茶點,看上去就像是在茶館裏等著書先生書的客人,就差拿一把瓜子“哢嚓”“哢嚓”的嗑了,和在外人麵前威難測的矜貴雍容模樣,根本就是大相徑庭。
反觀顧青呢,他還穿著朱衣朱裳的朝服,戴三梁冠,正襟危坐著喝茶,姿容雅致,令文德殿蓬蓽生輝。
趙禎不由得想起容貌明媚的龐妃,又想了想如今身寬體胖的龐太師,心想早逝的龐夫人一定是個大美人。
先不趙禎這麼想是幾個意思,就是顧青已放下茶杯,要跟趙禎案件的來龍去脈了。
起來顧青去常州府,一開始並不是為了采花賊案去的,畢竟這個案件還沒有結案,仍歸是常州知府的職責。
他之所以會在常州府,還是因為另外一樁由常州府下安慶縣的舊案,看案宗的時候顧青有兩個疑點,所以他就跟趙禎告了假大老遠的跑去安慶縣進行了實地考察,等解答了他的疑點後,從安慶縣回汴梁城時經過了常州府,正好遇見了采花賊案。
常州知府謝誌遠不是個不會變通之人,他並沒有因為若大理寺卿插手進來破了案,就會顯得他這個知府庸碌而拒絕讓顧青插手,到底當下最重要的事情還是抓到猖獗至極,又害人不淺的采花賊——不管是哪個朝代姑娘們的名節都是頭等重要的,更不用時下民風已不如前朝開放,那被采花賊毀了名節的姑娘,其中已有一個乘著嫁人不注意自盡了。
再有那高門大戶的更注重名節,他們在自家姑娘遭遇了這等禍事後,有的都沒有報官,直接送了他家姑娘去了家廟,常州知府謝誌遠還是因為名聲好,才有受害人家屬來私下裏報官的。這無疑是非常令人痛心的,明明該千刀萬剮的是那采花賊,可最終受傷害最深的還是無辜的姑娘們。
顧青接手後先看了案宗,首先將被謝誌遠歸為一人所做的案件,根據受害人不同拆分成兩個犯人。嚴格來講除了是門戶和高門大戶的區別外,前者的受害人都是在最近定親的姑娘家。
在分門別類後,顧青又花了兩個時辰走訪了受害人家,發現第一個受害人與其他受害人的不同。她家養了一隻狗,但在案發當晚那隻狗被下了藥,但另外幾家受害人中其中有一家養狗的,可那隻狗卻沒有藥倒,反而是被驚醒嚇跑了犯人。還有其中一家放在牆下的菜壇子被壓碎……這明犯人要麼是認識第一個受害人,對她家的情況很熟悉,要麼是隻對第一個受害人家做了踩點。
總而言之,第一個受害人對犯人來是與眾不同的,隻第一個受害人雖近來定親,但在這之前她沒和他人定過親,並不存在前未婚夫的情況。
再來受害人們都是近期定親這一點,常州府雖不如開封府繁華,可作為一府它自是占地頗廣,而受害人們的地理分布毫無規矩而言,那麼犯人到底是如何知道她們近來定親的呢?
婚嫁之事,消息最靈通的當屬媒人。
可等顧青詢問過常州府的一個媒人後,得知媒人們自有他們常活動的地界,比如東城的媒人們往往隻在東城給人保媒,很少會跨城區的,更不用誰還能在整個常州府活動。
這麼一來媒人以及媒人相關者就排除了嫌疑,不過顧青卻在和媒人交談過後,另有了線索。原來常州府的風俗是在女兒家定親後,她家會或買或做喜餅送給親朋好友,而常州府賣喜餅的糕點鋪多是多,可幾個受害人家該當是在同一家糕點鋪訂做的喜餅。這麼一來糕點鋪的相關人等自就可以知道他們家的近況,還有地址。
有了這一線索後,再交叉第一家受害人的信息,最後就排查到了和芳齋的夥計身上。
“原來如此,”趙禎聽完顧青講述後恍然大悟道,想了想又:“至於另一個采花賊,朕想其餘的受害人是在近期內去過潭拓寺上香,適才被那賊人盯上的,而誰能想到采花賊會是六根清淨的出家人呢?”
顧青煞有介事的道:“官家已然學會了舉一反三,很好很棒。”
趙禎可一點都不開心,這波誇獎仍舊沒什麼誠意,一聽就是在敷衍人,不,這次是誇幼童的語氣,就跟誰稀罕似的。可是吧,趙禎腹誹歸腹誹,嘴裏卻道:“哪裏哪裏,朕這不過是馬後炮罷了。對了元英啊,你知道展昭不?”
顧青這會兒沒有再坐得很端正了,他也往後靠在椅背上,眉目舒展開來,聽了趙禎這話兒,也隻是稍微挑了挑上揚的眼尾:“南俠展昭?”
趙禎頷首道:“好似是叫這麼個名。”
顧青:“哦。”
然後,沒了然後。
趙禎等了半晌也沒聽他接茬,就隻有自己自力更生道:“元英怎麼不問問朕,作何要提起這麼個草莽之臣?”展昭雖在江湖中有南俠之稱,可他身上並沒有功名,趙禎他是草野之人,自是無可厚非的。
顧青露出個略浮誇的驚訝表情,“臣不過離開月餘,陛下對臣下的要求已經到了不僅要從陛下簡潔的話中,聽出不簡潔的意思,還得聽出陛下下一步要表達的用意了嗎?這是不是有點太難為臣下了?”
趙禎:“……”
這問一句“陛下怎麼好端端的提起展昭了”,不是很正常的嗎?怎麼到他嘴裏就成了他這作官家的無理取鬧了?
好的心細如發,明察秋毫呢?
趙禎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來道:“其實是包拯跟朕舉薦的,道展昭數次於危急之時解救了他。朕聽包卿家展昭如何如何勇武,如何如何武藝高強,就起了愛才之心,欲特許他入朝為官。”
顧青聆聽完蹙起了眉:“恕臣愚鈍,臣想不出此事和臣有何關係。”
好像確實沒什麼關係,趙禎就是把這件事當新鮮事跟顧青提一提,但現在看來他們好似把給聊死了。
趙禎有點無力,生硬的開了個新話題:“你要不要去見見你姐姐?”
龐飛燕如今身為貴妃,且上麵有皇後等同於沒皇後,趙禎實在是不怎麼待見他的皇後,再者龐飛燕可是龐太師手把手教出來的姑娘,且趙禎對她很有幾分真情實意,在後宮裏還沒有誰能讓她吃得了虧。
而顧青和龐飛燕姐弟倆曆來關係就好,並沒因為龐飛燕入宮不常見麵而生疏,顧青離開京師的這段時間裏,龐飛燕就沒少在趙禎跟前起,適才趙禎就有這麼一問。不過趙禎問完就後悔了,顧青還沒什麼呢,他就忙道:“朕和你姐姐昨日什麼都沒做。”
好一個此地無銀三百兩!
顧青在心裏狠狠翻了個白眼。
趙禎:朕也不想的,朕也很絕望啊。
真起來的話,顧青入仕也就這四五年的事,可龐飛燕入宮遠比這早,滿打滿算的話也有十年,也就是那會兒顧青和趙禎就認識了。
他們倆第一次見麵時,顧青就給趙禎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也可以是巨大的心理陰影,往後也沒能好到哪裏去。可怎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