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治愈一切苦痛的良藥,看趙禎現在都能做到對顧青演繹朝臣們的事樂見其成,就知道他這麼多年經受了怎麼樣的轉變。可以趙禎還能成長為如今英明神武的官家,那多賴他打骨子裏就有的一股子韌勁。
白了,就是皮糙肉厚經摔抗打擊。
又雖趙禎是心理素質好,可多年陰影總是揮之不去的,也就導致了旁人對著趙禎,是臣伴君伴君如伴虎,到了顧青這兒,就有那麼些顛倒了過來。
所以官家如今這樣慫,也不是不可以理解的。
顧青到底還是去見了龐飛燕,單獨一個人去的,官家他還要批閱奏折,就不跟著一起去了。
龐貴妃比顧青大兩歲,如今正處在女子正美好的年紀,且龐貴妃的相貌,是那種帶有攻擊性的美,就像是帶著刺的玫瑰。見著顧青頭句話就是:“官家又吃癟了吧?”
一邊招呼著顧青坐下,一邊又不客氣的拆趙禎的台:“自從官家得了常州知府的折子,就等著你從常州府回來拿你扮女子的事揶揄你呢。你是不知道,他最近來來回回的念叨了好幾次,光是我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龐貴妃話又快又脆,就沒給顧青開口的機會,她美目一轉,好似自然而熱地問道:“爹又是個什麼反應?”
顧青一本正經的胡八道:“爹他太過於欣喜多了半個女兒,以至於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我看就後半句還像個樣子。”龐貴妃還能不了解龐太師,會欣喜如狂才有問題呢,不知是想到什麼,龐貴妃挑起眼尾睨了她弟弟一眼,“龐元英你老實交代,你是什麼時候發現那叫覺悟還是覺悔的和尚,就是你要找的采花賊的?”依著她對她弟弟的了解,他該當是不需要那麼大費周章的,扮成姑娘家去引那賊人上鉤的。可他有時候就是喜歡化簡為繁,就為了自己覺得好玩,所以龐貴妃是認為她弟弟在扮成姑娘家前,就已確定那什麼覺悟還是覺悔的和尚是他要找的犯人。
顧青微微歎氣道:“阿姐,這已經是你今第二次明知故問了,我隻希望你再一再二不再三。”
龐貴妃一噎,完了後鬼使神差地來了句:“官家還以為你是把人抓了個現行,才確定對方是你要抓的賊人呢。”
“這不難理解,”顧青慢吞吞地,“都近朱者赤,他近朱的時間可沒有阿姐你的長。”
龐貴妃旋即就反應過來,伸出纖長的手指虛點了他一下,嗔怪道:“真是了不得啊龐元英,出門就月餘臉皮又變厚了是吧?”
也就龐貴妃能這麼直言不諱了,其他人不是被一葉障目,就是隻看表象看不清他的本質。前者的代表如龐太師,後者的代表如最近剛和顧青有過接觸的展昭和包拯。
而起展昭和包拯來,包拯他確有在任上有好幾次遇險,被展昭所救下,且展昭其人有俠義心腸,頗有君子之風,包拯自感念他的仗義之舉,敬佩他的高強本領,喜愛他的為人,這番下來才有了包拯向官家力薦他的事。
官家愛才,又加上是包拯力薦,遂下旨叫展昭禦前覲見。
展昭本來救包拯並非為了榮華富貴,隻那是他一貫的作風,且上回與入京師述職的包拯分別後,展昭就回了他的老家常州府。如今包拯派人傳了官家的口諭來,展昭雖是不情願,可到底他敬佩於包大人,又唯恐自己推卻叫包大人為難,就隻有辭別家人,拍馬去往汴梁城。
等入得汴梁城,在開封府見過了包拯,於第二日進宮麵聖。
又因為包拯在舉薦展昭時,他不僅有俠義心腸,還武藝超群。趙禎他自己沒甚武藝,卻是知道顧青是個文武雙全的,可平日裏也沒多見過顧青施展,聽包拯那麼一就來了興致,想要親自見校下展昭的武藝,遂把麵見展昭的地點定在了耀武樓,還叫了一幹文武來旁觀。
展昭確實武功卓越,劍法精奧不,袖裏箭百發百中,又輕功使來如雲中飛燕,飛簷走壁自不在話下。
趙禎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就覺得身輕如燕的展昭像他的禦貓(字麵意義上的貓),而他這麼一金口玉言的,展昭就稀裏糊塗的得了個禦貓的綽號。
隨後趙禎又傳了旨意出來,特封展昭為正四品禦前帶刀侍衛,於開封府就職,開封府那邊是皆大歡喜了,龐太師卻心裏直犯嘀咕,等回到太師府沒見著他兒子,問了管家才知道少爺在官家賜給他的府邸裏。
想起這件事來龐太師就直哼哼,太師府旁邊不是沒有空餘的府邸,官家就非以那空餘的府邸年久失修為由,另賜了隔一條街的府邸,得好像他太師府沒銀子修繕個府邸似的。
哼哼歸哼哼,官家都金口玉言了還能反悔麼?
龐太師又馬不停蹄的坐車去了大理寺卿府,大理寺卿龐大人正在書房裏看案宗,他今兒都沒去耀武樓湊熱鬧,反正他爹去了回來後肯定會給他轉述的。再有,“官家給展昭封了什麼官?”
龐太師張了張嘴,把原本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沒甚好氣道:“封了他做正四品的禦貓!”
顧青歪了歪頭:“喵?”
龐太師被他兒子給逗樂了,原本就是有點火氣現在也沒散了開來。“是正四品的禦前帶刀侍衛,給他起了個封號叫‘禦貓’,不過照爹看那展貓都有二十六七了吧,兒子你當上正四品大理寺少卿時,可隻有二十歲,再他不過是個武職,根本就沒法跟你比。”
顧青撐著額頭,不太能理解他爹的腦回路:“這有什麼好爭的?”
從來都是“我兒子是最優秀的”的龐太師還振振有詞道:“這當然有得爭,能在二十歲時做到正四品,兒子你是本朝以來第一人,不得能在青史留名的。起這個來爹就一肚子火,當年殿試時你明明是最拔尖的那個,狀元之位當之無愧,偏偏官家隻點了你做探花郎,長得好看礙著誰了?”
這都哪年的舊事了啊,都還記到現在。顧青充耳不聞,自顧自的轉移了話題:“您官家給展昭的封號是‘禦貓’?”
龐太師應了一聲,還順帶咕噥了句:“還不如叫禦虎呢。”
——這倆綽號都沒好到哪裏去吧?
顧青想的倒不是綽號的雅俗共賞性,而是若他沒記錯的話,現如今的江湖上有兄弟五人是以“鼠”為外號的,其中最的‘錦毛鼠’白玉堂最為心高氣傲,恐怕是不會坦然接受有人的外號克他的。這誰知道他又會因此鬧出什麼事端來呢?
想到這兒,顧青就抬起頭來跟龐太師:“爹,我明日要出門一趟。”
龐太師隨口問道:“去哪兒?”
顧青回得也很隨意:“淮南。”
龐太師不由得瞪眼:“你不是才剛出過遠門?”
顧青沒接這話茬,隻把事情簡單的了下:“建昌縣知縣許楌遇到了一樁疑案,實在是猶疑不定,便寫了信給我,我看了案宗覺得它值得我過去一趟。”許楌先前在大理寺任大理寺正,後來因為父老母病,就申請從大理寺調職回了老家,任建昌縣縣令。他調職前可以是顧青的下屬,適才有了寫信給顧青請教的事。
龐太師暗自給許楌記了一筆,麵上好奇道:“什麼案子?”
顧青神情微妙起來,慢吞吞地:“女人殺鬼案。”
龐太師:“……”
“哦,我口誤了,其實是女鬼殺人案。”顧青糾正過來後,朝著他爹擺出個無辜臉,還似自言自語道:“根據案宗上,‘女鬼’已經殺了三個人,一個是嚇得肝膽破裂而死,一個是被拔了舌頭,還有一個是在行周公之禮時,被生生嚇出了馬上風。”
龐太師可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他會被嚇住?笑話。
龐太師隻是聽到‘馬上風’後感同身受了下,抹了一把額頭道:“我讓管家給你準備一應事宜,你快去快回。”
顧青乖巧的點了點頭。
龐太師當晚上就沒進妾的房,修身養性嘛。
翌日,顧青在向趙禎遞上告知外使的折子,並得到批複後就帶著龐謝,坐上管家一應給準備的車馬,輕車簡從的去往淮南建昌縣。
建昌縣
“大人,那女鬼一近日裏傳得沸沸揚揚的,鬧得人心惶惶的,您看要不要去請個大師來做場法事?”
這話的是建昌縣縣衙的柳主簿,他其實更想做場法事後,確定那女鬼被製服後就定案吧,這事兒怎麼看都叫人心難安。
許楌卻不讚同:“子不言怪力亂神。”
柳主簿是信了犯案的是女鬼的:“可大人您也看到了,這樁案子邪乎的厲害。”
許楌自是清楚這一點,所以才有他寫信給顧青的事。恰好這時有衙差從外帶了加急信件來,許楌連忙拆開來看,看完後露出個這半月來第一個輕鬆的笑:“太好了!”
柳主簿好奇道:“大人?”
許楌神情輕鬆了不少:“龐大人已在趕來的路上,有他在定能將這樁疑案查個水落石出。”
“龐大人?”柳主簿作為許楌的佐吏,自是得清楚頂頭上司的來曆,稍微一想後就詫異道:“莫不是大理寺卿龐大人?”
許楌點頭道:“正是!”
柳主簿也是聽過龐大人的事跡,而且他家大人就常常把他掛在嘴邊,顯然是對他推崇至極的。柳主簿是沒想到堂堂大理寺卿,會這麼離開汴梁城到地方上來,要知道在大理寺,出使到地方複審案件的一般都是大理寺正,沒得勞動到大理寺卿的道理。還是他家大人很得龐大人器重,進而高升再望?
隻還沒等柳主簿激動起來,許楌就神情興奮的起來:“我就知道龐大人會對這樁案件感興趣的,柳主簿你是不知道,當年我還在大理寺任大理寺正時,就見過龐大人用了短短一個月的時間,看完了大理寺存著得真宗時期的案件,越是疑案懸案他越感興趣。有個隔了二十五年的案子他查到疑點後,還跑去挖了人家的墳,把骸骨帶了回來,他就一個人在屋裏呆了一刻鍾,也不知道是做了什麼,出來後就讓獄卒去抓人,那犯人還以為這麼多年已經逃過律法製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