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奈何為賊(12)(1 / 3)

虎丘,山名,原名海湧山,在姑蘇城外七裏。

但一出城門,便可遙遙望見那青蔥而雄偉的山勢,正像是一隻猛虎蹲踞在那裏,生氣勃勃,頭尾岸然。

隻這是一般人要來虎丘山時會看到的場景,對於擁翠山莊的人來,他們本就身在虎丘山中。擁翠山莊作為武林三大世家之一,自是有它的非凡底蘊,它環抱遠山,遙望太湖,沙屋風帆,煙雲竹樹,便是在虎丘山上風物最美之處。

蕭石,淩飛閣,帥一帆和鐵山道長,他們四位是被李觀魚請到擁翠山莊的,他們雖數年不見,可其中情誼並沒有因時間飛逝而淡薄。更有數年前李觀魚在劍池畔烹茶試劍時,所請的數名名劍客,如今大多數人已與世長辭,如今還在世的不過爾爾,這種情感無疑更加深了他們之間的情誼,所以李觀魚甫一發出邀請,他們四位就馬不停蹄的來了擁翠山莊。

李玉函這倒黴孩子,在他可憐的老父親跟前鞍前馬後,不知情的四人見了他後,還和李觀魚誇他來著。

李觀魚沒好氣道:“不過一孽障!”

其他人隻當李觀魚在自謙,蕭石還笑道:“虎父何曾有犬子?”

李觀魚睇了李玉函一眼。

李玉函心中悲傷已逆流成河,心裏很清楚這群老前輩們再下去,他就越沒有好果子吃,當下在“摘星羽士”帥一帆開口前,搶先道:“晚輩保證晚輩絕對是犬子!”

四前輩:“……”

李觀魚:“……”

場麵一度非常尷尬,最終還是帥一帆生硬的轉移了話題,朝向生出犬子的李觀魚道:“你的西方魔教教主,他究竟是怎麼一個人?我等可不曾聽聞過有這麼一個教派?”

考慮到家醜不可外揚,李觀魚就沒有狠瞪李玉函,聽帥一帆起就沉吟道:“實話,我也不曾聽聞過有這麼一個教派,隻他是從關外來的,怕是這教派還不曾揚名到我中原來。又他此次來,是想學我等當年做派,在劍池外烹茶試劍。至於他的武功深淺麼,雖我不知他年紀到底幾何,隻足以位列我中原一流高手之列。”

李觀魚這還是保守估計,到底他隻看到一團霧,卻不曾見到正臉,但能做到真氣外凝如懸絲,必定不是等閑之輩。再退一步講,對方畢竟是一派教主,武功若是不高超,又如何服眾?

先不西方魔教它不按常理出牌,目前就隻有一個光杆教主,單就來帥一帆等人聽過李觀魚的話後,因是並不清楚李觀魚緣何他看不出那西方魔教教主的年紀,再加上如今中原可稱為一流高手的,大多是中年往上,便是有例外如楚留香,無花者那都是寥寥,因而他們四人無不認為這西方魔教教主是個鶴發童顏的。

在他們從擁翠山莊去往劍池的路上,幾人還思忖並討論了下對方從西域過來,還要來烹茶試劍到底是什麼目的,是否暗藏陰謀詭計。

這一來呢,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二來嘛,聽聽西方魔教這教名,曆來能被稱為魔教的可都不是什麼正經門派,甚至於多是邪門歪教,還被人人喊打的那種,所以慎重對待是不會錯的。

在這種情況下,五人連帶著李玉函這倒黴孩子就來到了劍池。

隻見四麵林木森森,蕭碧幽翠,而池畔上本無霧,此刻卻是無端有冷霧彌漫,那冷霧是灰白色的,而他們隱約看到那灰白色的冷霧中有人影,因是被冷霧籠罩,那人影看起來是迷迷蒙蒙,若有若無的。

不用李觀魚,其餘人就知道那霧中人便是西方魔教教主!

在有了這樣的認知後,他們的臉色不約而同的變得更加凝重:

來者不善!

這旁人看不清顧教主,可不妨礙顧教主將他們的神色變化盡收眼底,他在眼皮底下輕輕翻了個白眼,麵上卻抑揚頓挫道:“李老先生,相傳吳王闔閭塚就在這虎丘劍池下,不知傳言可為真?”

他的聲音隔著霧,既聽得真切卻又不真切。

偏偏他甫一見麵就提起什麼墳墓,不知道這是不吉利的嗎?還是他在暗示著什麼,等會兒會有人葬身於此嗎?

李觀魚對顧教主的觀感還好些,他緩緩回答道:“確有其事,闔閭塚就在這劍池下,且他死時還有三十柄名劍殉葬,所以這裏才會叫做劍池。”

“哦——”顧教主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單音節,爾後從劍池畔緩步走下來,朝著李觀魚等人走了過來,而隨著他走過來,似將劍池池水中的清寒之氣帶了過來,又那霧也好像在變淡,與之相對的就是那霧中的人影變得深沉起來。

誠實來講,這樣的畫麵本就是有點飄渺而已,可誰讓這群人先入為主的認為西方魔教不是什麼正經教派,再加上劍池周圍環境實在肅殺,以至於這畫麵在眾人看來就變得神鬼莫測,令人可恐起來。

李玉函都要往他老父親背後躲了。

他們越是覺得可恐,顧教主就越是興致勃勃,他操縱著霧氣還玩得有那麼點不亦樂乎了,讓他們先看到了他的眼睛。

顧教主的眼睛嚴格來並不是金色的,更偏向於琥珀色,可不管它到底是什麼顏色,它本就是和中原這邊的人眼睛顏色不同的。

而現在以李觀魚為首的六人,在這一刻沒辦法形容那到底是什麼樣的眼睛。

他的眼睛當然是長在臉上的,可是他的臉已融在霧中;他的眼睛當然有光,可是這種光太過於詭譎,更有那光透過霧看過來時候,又仿佛帶著什麼奇異的魔力,會讓被看到的人覺得有寒氣從腳底一路上竄,直達靈蓋——李玉函打了個哆嗦,急急忙忙叫了一聲:“爹!”

霧中人停下了腳步,語帶疑惑道:“中原的‘爹’難道還能用來稱呼客人嗎?”

李玉函:“……”

李觀魚:“……”

四前輩:“……”

當然不能啊!

這是重點!是男人都不願意戴綠色的帽子,好嗎?

往好的方麵看,顧教主因為這一聲爹適可而止了,下一刻那霧隨之漸淡漸無,頃刻間就消失不見,顧教主也就現出了原形,並朝著李觀魚等六人微微一笑,端得是豐神俊朗,神姿高徹。

好的鶴發童顏呢?

好的神鬼莫測呢?

好的藏頭露尾呢?

這統統都和好的不一樣啊!

場麵一度凝滯,還有尷尬蔓延。

當然了不管是凝滯還是尷尬,統統都是李觀魚這邊的,和顧教主半點關係都沒有,他神情自若,仿佛剛才故弄玄虛來嚇人的不是他一樣。最終也是他打破了這幾近凝固的氣氛,道:“本座有禮了。”

有禮有禮都有禮,所以還是把剛才那一段給跳過吧。

當年李觀魚在劍池烹茶試劍,也就是並不是在劍池上比劍的,而是在劍池不遠處陸羽茶井外的空地上。這陸羽茶井就在劍池旁邊,是一個很大很大的石井,麵闊丈餘,井旁還有一個朱欄曲繞的六角山亭,而陸羽茶井是下第三泉,所以無論是劍池還是陸羽茶井,都不可謂不是大有來曆,在這樣的地方烹茶比劍,當得是大雅。

此時,六角山亭中已有人在烹茶。

烹茶之人雖麵容普通,可一雙手卻是指如蔥根,纖長白皙,執起的茶壺壺身銀砂閃爍,朱粒累累,在場之人中“摘星羽士”帥一帆他羽衣高冠,是幾人中最為風雅之人,他當下就認出這種茶壺俗謂之抽皮砂者,自是再珍貴不過了。不過這時候可不是管茶壺是什麼模樣的時候,先不這西方魔教教主這般做可是喧賓奪主,再這怎麼看怎麼都還是鴻門宴啊。

反正就是讓人心中忐忑。

“請。”

偏偏顧教主還表現的十分有禮,隻好像他這麼做是適得其反的。

可不管怎麼吧,就算是鴻門宴,李觀魚等人也是沒有退路的,不然的話他們不就是不戰而退了嗎?

等進到六角山亭中,眾人紛紛落座,倒黴孩子李玉函是沒資格的,他就站在他老父親身後,眼觀鼻鼻觀心,他剛才可是丟臉丟大了好嗎!

而負責烹茶的妙手者自是易容後的無花,這會兒他烹起茶來很是心無旁騖,蓋因他先前就已經不動聲色的觀察過被李觀魚請來的其他四人。

“玉劍”蕭石,蕭氏玉劍乃是武林中獨一無二的名劍;“雙劍無敵鎮關東”淩飛閣,他使得是鴛鴦雙劍;“摘星羽士”帥一帆,他的劍是一柄如秋水般的劍;鐵山道長,是武當派第一護法長老,管束著武當派的玉劍門。

無花隻簡單評價著他們,倒不是因為他對他們知之不多,隻是在無花看來,他們幾人或許在江湖中成名已久,可每個人的武功都隻能是一流,即便是李觀魚他是曾經的下第一劍客不假,可那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如今他們恐怕沒有一個是他母親石觀音的對手,而王子殿下的武功又高出他母親的,所以這也是無花並不太懂顧王子為何要來挑戰他們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