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嗚——”
阿裏斯塔打了個哈欠,側頭看向一旁正坐的亞裏士多德,發現對方正在認真地聽講,而另一旁的赫米阿斯已經把頭垂到了膝蓋上。庭院正中,伊索克拉底老師還在滔滔不絕地講著:
“每一個性質可能都有它的相反者,比如白的相反者是黑,但是相反並不同於它的否定,比如‘非白’是‘白’的否定,但‘非白’包括了除了‘白’之外的所有東西,‘知識’也是‘非白’,‘大’也是‘非白’,但隻有‘黑’才能稱之為‘白’的相反者。”伊索克拉底似乎並沒有注意到有些學生已經昏昏欲睡了,他繼續講道,“使用相反者進行論證是一種常見的辯論手法,但要注意,你們要使用的是相反者,還是單純的否定。”
“好了,今天是課程就到這裏了。”聽到伊索克拉底的這句話,學生們如得到大赦般的舒了一口氣。
“哎,你是怎麼能聽下去的?”赫米阿斯好不容易抬起了頭,看向亞裏士多德,“從他講的第一個詞開始,我就困得不行了。”
“是啊是啊,我從來沒想到過,修辭課也能這麼枯燥乏味!”阿裏斯塔附和道,“那些詩歌怎麼可能是靠這種方法創作出來的!”
“哼哼。”狄摩西尼經過他們,冷笑道,“你們才不懂論證的精妙。”他接著對著亞裏士多德說道:“斯塔基拉人,老師讓我轉告你,從明天開始,每旬最後一天的晚上,你將被邀請到老師家中赴宴。”
“所以,這是邀請嗎?”亞裏士多德說。
“哼。”狄摩西尼並沒有正麵回答,“不要得意的太早,雖然不知道老師看中了你哪一點長處,但你遲早是我的手下敗將。”
“我絲毫不敢有得意的意思。”亞裏士多德微笑著說。
“哇!這是會飲的邀請吧!”阿裏斯塔興奮地說道,“我早就想見識見識了!但我父親一直說我還沒有成年,不能參加這些場合。”
“亞裏士多德也還沒成年呢!”赫米阿斯說道,“不過,看來伊索克拉底對你真是另眼相待啊,他的學生中可沒有幾個得到這種邀請呢!”
“可能我上課比較認真吧。”亞裏士多德苦笑,“我都不知道會飲應該如何應對。”
“那還不簡單!會飲的重點不在於喝酒,而在於談話。”阿裏斯塔開始了講解,“每次談話都會有一個主題,在場的人隻要談論對這個主題的看法就可以了。”他對亞裏士多德說,“你的知識比我們都要淵博,肯定沒有問題的!”
三個人在討論中回到了學園,這時小雨淅瀝瀝地下起來。雅典的五月開始進入冬季,雨水也比之前多了許多。亞裏士多德回到住處,擦了擦淋濕的頭發。此時距那次震動城邦的事件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他們的學習也再次步入正軌。伊索克拉底的課程也更加複雜了起來,但亞裏士多德卻從中獲得了更多的樂趣。
“語句的基本要素就是主詞和謂詞。”亞裏士多德回憶著上課的內容,“主詞是被陳述的對象,它應該是一個存在者。所以,如果用存在(einai)的一個名詞形式來表述的話,就是實體(ousia)。”
“性質、數量、關係、位置、時間、狀態、所有、動作、承受。”亞裏士多德在莎草紙上書寫著,“這些謂詞都可以去陳述某個東西,而且它們自己不能單獨存在,一定要在它們陳述的那個東西裏才能存在。”
“這樣,我就把主詞和謂詞分成了十個‘類’。還有其他的‘類’沒有被涵蓋嗎?”他思考了一下,“暫時好像沒有了。”
“呼——”他長出了一口氣,“語法的知識和自然的知識真是不同啊,自然研究中的分類千差萬別,不同的物種一不小心就會分錯類別。”他回想著父親教給他的有關生物與醫學的知識,“比如動物可以分為兩足和四足,又可以分成有鱗和無鱗,又可以分成硬足和軟足,真是複雜啊。”
“而語法中的分類首先要分清主詞和謂詞,也就是實體和對它的謂述。”亞裏士多德看著寫在紙上的詞語,“而十個類別,就可以劃分我們語言中經常使用的所有簡單詞。”
“這種劃分是對事物最廣泛的劃分,我應該給它取個名字。”亞裏士多德想了想,寫道,“範疇(categoria)。”
……
第二天的傍晚很快到了,小雨斷斷續續地下了一天,天氣也顯得十分陰冷。亞裏士多德在自己的長袍外麵套上了一件皮袍子,用來阻擋初冬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