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背著個人,身子要比周圍高處不少,極為紮眼。陸清瑜因此認得,也不打傘,冒著大雨,奮力揮了兩鞭,從後麵趕了上去,叫住兩人。沈文聽出是陸清瑜的聲音,接過韁繩,先扶著蘇紫上馬,又輕輕一躍,坐到身後。不遠處,戚興捂著胸口調整氣息,也趕了上來,直接踩著馬鐙躍起,趴到馬背之上。人員齊備,三匹駿馬向著城外冒雨狂奔而去。
奔馳了一陣,身後的兵馬已遠遠甩開,到城中石板大路,青色的城樓磚瓦輪廓浮現眼前,左右皆是房屋,路上行人早逃得沒影了。可這時戚興猛地勒住韁繩,坐下馬嘶鳴一聲,急切間停止不住,抬起前腿重重地踩在路邊的賣布小攤上,布匹散落了一地。陸清瑜沈文跟著勒住韁繩,到了戚興身邊問道:“出什麼事了?”戚興抽出軟劍,手指遠處,那兩人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隻見城門口已經列好陣勢,約莫三百來個官兵挺著長槍,最前麵盾牌相護,封得城門嚴嚴實實。陸清瑜倒吸一口冷氣,雨水順著頭發滴下,流進眼睛裏,可強忍著不敢眨眼,麵前的陣法攻守兼備,又占地利,要想闖過去談何容易,一時間毫無主意。沈文抱緊凍得發抖的蘇紫,心想好不容易救出蘇紫擺脫追兵,又被人堵住,心頭不快抽出劍來,道:“事已至此,進不能進,退不能退,不如和他們拚了。”戚興怕他真的一馬當先衝過去,急忙拽住沈文韁繩,道:“這和江湖相鬥不同,你可不要意氣用事,趕緊找找有沒有其他出路。”可整個一條街隻立著他們三匹馬,又能逃到哪裏,麵前的陣法又不緊不慢壓過來,槍尖隻距他們不到百步。身後的追兵也趕了上來,已成合圍之勢,危在旦夕。戚興粗略估計一下左右軍力,終究是追兵的戰力差些,便當機立斷道:“那個戰法移動緩慢,趁著還沒近身,轉身殺回去。”當即調轉馬頭,向著追兵衝了過去。陸清瑜不想受傷的戚興和懷抱美人的沈文有失,便一馬當先,朝著排頭兵衝去。剛剛接敵,已劃破數人手腕,搶過他們手中長槍,往身後擲去。軟劍終究是近身突襲兵器,不適合馬上衝撞。陸清瑜也棄軟劍不用,換成大槍,舞得虎虎生風,周圍軍士皆不敢近身。沈文是江湖俠士,沒習過軍中馬戰,對一杆長槍極不適應,何況身前還有蘇紫,緊緊抱著胸膛,隻能半架遮掩,全仗著戚興相護。三人靠在一起與追兵戰作一團,雖是沒有落敗,可被圍成一處,急切不能脫身,眼見長槍陣越逼越近。正在此危機之時,城中響起一陣急促鹿角號聲,那夥長槍陣官兵一臉懊惱,撤了長槍,化成兩排,忿忿向後退去,其中一個軍士極不甘心,邊退邊問領頭校尉道:“那這四人怎麼辦?”領頭校尉惡狠狠地道:“軍令如山,一刻也不能耽擱,趕緊過去支援。”戚興見他們進退有序,即使撤退也絲毫不亂陣腳,不禁歎道:“尹東真是一代將才,真想和他在戰場上過幾招。”陸清瑜趁著此時,大聲喊道:“不待此時衝出,更待何時?”戚興虛晃一槍,朝城門衝去,沈文緊緊跟著他身後,陸清瑜一杆長槍如紛飛飄雪,自去殿後,見兩人離得遠了,這才轉身離去。出了城門,急急跑了數裏,確定再無追兵,這才停下到一棵大樹下避雨,陸清瑜滿是不解,問道:“不知那長槍陣為何撤了,要不我們絕不會這麼容易逃出來。”沈文回想剛才情景,知道定和鹿角聲有關,細思一陣,那鹿角之聲像是從孫凱璟方向傳來的,不禁渾身戰栗,道:“莫非是衛廣佯攻被人困住,這才吹號角請援。”陸清瑜戚興也是一驚,都望向杭州城方向,煙雨蒙蒙,隻求相安無事。
沈文所料不錯,先前那隊長槍兵確實是趕往孫凱璟那裏增援。早些時候,衛廣到了沈文說的地方,準備佯攻,無意中瞧見小七竟帶著東廠的人在守衛,暗自感歎:“幸好沒有讓沈文來殺孫凱璟,不然非要吃虧不可。”便衝出去揪住門口兩個守衛,將他們腦袋撞到一起,登時暈了過去。小七正在屋裏,聽到外麵異響,閃身護住孫凱璟,命人出去看看。孫凱璟是風口浪尖的人物,借著權勢玩過不少姑娘,多有因他致死者,好幾次被江湖人士尋仇,早就見怪不怪,今日又有東廠相護,便淡定地和舞娘飲酒取樂。本來衛廣傷人可悄無聲息,隻需在要穴上輕輕一點便可,但就是為吸引注意而來,所以故意發出些響動讓人聽見。幾個兄弟衝到門口,看見守門的已經暈倒在地,急忙去探他們鼻息,還有些熱氣,暗自放心。可屋外卻連一個人影都沒瞧見,根本不知道誰是襲擊的,便抽出腰刀,護住各自身後,兩人一組,四處查看。衛廣已藏到附近灌木叢中,借著大雨,視線不好,等到挨得近了,趁機又打暈兩個,這才被人發現。剩下的兄弟一起衝了過來,朝著身上就砍。衛廣不願交戰,踏著方步,閃過刀鋒,闖進店裏,徑直跑到樓上,一腳踢開孫凱璟房門,大叫著:“明年今日就是你的死忌。”便向著孫凱璟攻來。孫凱璟根本沒料到他能闖過東廠的一並高手,心中一驚,酒都作冷汗出了,急忙將懷裏舞女推向衛廣,自己鑽到桌子下麵躲藏。衛廣一掌擊在舞女肩膀,將她打到一邊,站到桌前一拍,一張方桌頓時碎成兩瓣,桌上還冒著熱氣的酒菜迎麵澆了孫凱璟一頭,燙得他抓耳撓腮,而那厚實的手掌就停在孫凱璟麵前,險些要了他小命。衛廣這一擊飽含著無窮殺意,他本想既然沈文不願意用蘇紫賄賂,自己又必須借助沈文和龍剛耀的勢力,勉強不來。那留著孫凱璟已是禍害,能殺絕對要殺,但一擊不中,已然放棄,老老實實地執行者商量好的誘敵之策。想必冥冥之中自由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