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邊的小店,寒風吹得招牌搖曳,雨水順著破瓦成股流下,三兩隻暫避風雨的在飛鳥躲到屋簷下嘰嘰喳喳。屋子裏生著些許爐火,被風雨摧殘的人圍了一圈,終於能感受到一點久違的溫暖。小二給他們備好蓑衣馬匹,警惕著望著路的盡頭,生怕看見巡捕官兵。衛廣重新換了一身粗布上衣,又討了匹破布卷好龍刺,喝著溫酒暖身。安福稍微包紮了傷口,也找了身厚實衣服穿上,他這些天光著身子,被寒風凍得結實。陸清瑜他們由於到的早,已經收拾停當。衛廣看大家準備的差不多了,便套上蓑衣,道:“這裏不是久留之處,我們趕緊動身離開,有話在路上說。”幾個人騎上駿馬,身披蓑衣,往巨鯨幫而去。蘇紫是個姑娘,不會騎馬,便打著哆嗦躺在沈文懷裏昏睡,跟大家一起同行。
一路上衛廣和他們說了怎麼來的遲了,怎麼遇到安福,又怎麼讓尹東埋伏。陸清瑜埋怨道:“你既然能挾持孫凱璟從小七手上逃脫,幹嘛不故技重施將人從尹東手上帶出來?”衛廣也知道孫凱璟的價值,若能得他,對東廠的勝算至少能有五成,但剛才麵對的可是尋常將領,便解釋道:“你有所不知,尹東以前在京城的時候,是出了名的二愣子,我早有耳聞。每次遇到挾持人質的案子,他不問情由直接殺過去,好幾次連著人質凶犯一起剁了,官府礙著他是閹狗愛將,一直對他沒辦法,所以我才帶著安福穿林子跑了,不然我們可能已見不到你們了。”戚興恍然大悟,早聽說魏武用兵如神,遇到這類案子皆是命人隻管放箭,無論死活,所以在曹魏治下劫持之事漸消,雖說狠了些,但卻是極有效法子,沒想到現在還有人能使用魏武的法子。安福隻當衛廣怕死,揚鞭嘲笑道:“沒想到四大護衛也有怕的人呢。”衛廣笑而不答。沈文想問問究竟是不是安福說出的藏身之所,但又不好直說,便拐著彎問道:“你被抓後都發生了什麼?”安福一愣,他們竟然知道自己被抓的事,隨即又明白過來,難怪小七要放了自己呢,定是他們出手相助的,便將水生慘死和修煉內功之事說了出來。
一行人聽聞,表情皆不相同,陸清瑜暗自傷神,心裏好不難過,若不是自己利用水生,想必他現在依舊在姑蘇自由自在的劫富濟貧。衛廣對水生沒什麼感覺,反倒驚歎於安福修習的內功,難怪看他比原來厲害了些,若能勤加練習,以後也是一等高手之列,這樣的機遇真是可遇不可求。戚興嫉妒之情寫了滿臉,若是自己能練成江湖絕學,重振戚家軍威名指日可待,更不要說報仇雪恨。沈文有些不好意思,安福竟遭受這等折磨也守口如瓶,相比之下我們還懷疑過他,定是自己不小心被黑鷹抓住了馬腳,而且這等大仇說什麼也要為安福兄弟報了。安福提到水生,眼神又黯淡下去,獨自在馬背上傷心難過,這些人也不知如何安慰,畢竟血海深仇豈是能寬慰的了得?便一路無話,往巨鯨幫而來。
巨鯨幫前,早已不是草長鶯飛的祥和景象,取而代之的是烏雲密布,鼓聲震天,寬闊的水麵橫列著數百艘戰船,黑洞洞的炮口已瞄準水寨。黑鷹站在中間的主艦船頭,手提重槍,腰挎鋼刀,一身烏黑盔甲,威風凜凜。他的左手邊站著智真師叔,提著盾牌滾刀,腰挎硬弩,選了一身袈裟黃的鎧甲,一頭戒疤甚是醒目,警惕地望著遠方。右手邊立著曾刁難過智真的董希年副將,他刀未出鞘,麵帶微笑,自顧自欣賞著雨中的水窪風景,倒不像是來廝殺的。畢竟他在水師裏資曆算老,前番攻打巨鯨幫也是參與了的,怎會不知和朝廷間千絲萬縷的聯係,以為黑鷹這次隻是做做樣子,稍後便鳴金收兵,但這心思也不敢讓第二個人知道。一幹人浩浩蕩蕩殺來。
早有人報至大帳。此時徐雅已經睡醒,梳洗完畢,正坐到大帳品嚐果蔬蜜餞,時不時和龍剛耀聊幾句嘴。海豬性情極直,對這個天真浪漫的小姑娘頗有好感,一見麵就當她是自家妹子,無話不談。徐雅驚異於他的見聞,好像天底下沒有什麼他沒吃過的,正在請教各地名菜做法之時,外麵闖進個人來,匆忙中被門檻絆倒,整個人趴到地上。龍剛耀怪道:“何事這般慌張?”那人跪地稟告道:“大哥,外麵水泊來了朝廷官兵,我們兄弟看了,少說得有七千人。兄弟們已經在準備彈藥弓弩備戰,隻等大哥號令。”龍剛耀猛地起身,一手將插在地板上的鋼叉拔起,緊緊握在手心,大叫著:“竟然這麼快就來了,你可知道領兵的是誰?”那人想了半天道:“他們主船上沒掛旗幟尹東旗幟,我也看不清楚。”龍剛耀還以為尹東變得沒那麼張揚了,便道:“快傳所有大小頭目到大帳議事。”徐雅聽聞要打仗了,慌得咬到了舌頭,捂著嘴支支吾吾的。龍剛耀收了殺氣,轉而對徐雅和藹萬分,道:“你先到後麵客房歇息,那裏四麵都是石壁,炮彈怎麼著都打不到的。”徐雅點點頭,胡亂在桌上抱了一碟,便躲到後麵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