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軍營概況(1 / 2)

戚興來之前幻想過無數次軍營的模樣,但這裏的一切遠遠超過他所預料的最差場景,懈怠的軍紀,瘦弱的士卒,落後的裝備,惡心的臭味。他甩開營頭馬乾世快速逃離這個逃不掉的地方,在沒過小腿深的積雪中爬上附近的最高的山崗,貪婪吮吸清新的空氣。馬乾世和趙楞牛腿腳沒有他快,等他們兩個上去,戚興已經平息了呼吸,開始探查附近的地形,撿起一根樹枝,借著指頭長度,在平整的白雪上描繪地圖,時不時皺眉沉思。趙楞牛大踏步走到戚興身邊,拍他肩旁道:“兄弟跑這麼快做什麼,我們兩個險些追不上你。”不過他大大咧咧,粗心沒看見地上的線條,竟直接踩了過去。戚興描了半天的東西被人直接踏平,怎能不氣,揪住趙楞牛衣領,將他提到空中喝道:“你長不長眼?”趙楞牛想掙紮下來但敵不過戚興拳腳,在空中胡亂撲騰,慢慢惱羞成怒,喊著:“媽個巴子,快放老子下來,我們再比劃比劃。”馬乾世急忙過來,分開扭住的兩人勸道:“何必呢,都是自家兄弟。”趙楞牛奪過衣襟,不加整理任由它敞開露出胸毛,氣衝衝回營中,根本不理身後營頭的呼喊。戚興撿起樹枝,又想從頭開始畫。馬乾世望著趙楞牛下山的身影,歎聲氣道:“你不用畫了,地圖我有的。”言畢從胸口取出一片羊皮,平整鋪到剛才戚興畫圖之處。那羊皮有些年頭,背麵絨毛都掉的差不多了,但正麵的圖像清晰可見,重點處還用針線勾勒線條。馬乾世蹲下身子,指著地圖上每處細節,手指卻不敢觸碰,生怕蹭掉墨跡,這可是無數兄弟的鮮血換來的情報。馬乾世道:“咱們守的地方背靠大淩河穀中的山地,距離最近的鎮子要十裏路程,鎮子叫做義鎮,連年征戰存不下幾戶人家,倒是有個廟,聽說那裏開過光的平安符甚是靈驗,等我下次去時給你求一個。往東二裏地便是大淩河,河道也在咱們這兒拐到西麵,剛好將衛所圍住,可惜水太淺太緩,發洪水也隻有兩丈深,可惜攔不住騎兵,不然真是個天然屏障。河穀光禿禿的,全是軟泥,但周圍盡是森林,野豬猛虎不計其數,可以阻擋騎兵衝鋒,也是我們逃命最喜歡的地方。你新來的閑了不要接近,省的被老虎叼去也沒人收屍……”

零零碎碎毫不間斷地說了半個時辰,戚興仔細地聽完,對周圍防務已了然於胸,不禁納悶:“這裏也算重要,韃子若能打下,便可直入錦州,怎麼防務鬆懈,就連著最高處也不設個哨所?”馬乾世收起羊皮地圖,小心疊起,重新放到胸口,說了許久嘴唇都幹了,從地上抓起一把白雪含在口中,胡子上沾滿雪片,答道:“攻破了又怎樣?他們躥進這狹小河穀,騎兵跑不快,優勢全無,反倒我們的紅衣火炮可以憑借十裏射程將他們當靶子打,所以說隻要他們敢攻過來,到不了錦州城下就會被轟成渣渣,我們隻要發現敵情後點燃狼煙通告一聲,便可以自行逃命了。”戚興想了想,果然如他所說,看來這裏存在唯一的用處便是防止韃子暗中摸進,戰鬥力倒是其次,想明白這層,甚至覺得袁崇煥的部署很是合理,就算是自己去布置防務,也不會將重心放在一個棄子,一個誘餌上麵,全然沒想到自己已經身陷危險之中。又問道:“照你說的,這裏的守軍全然沒必要派衛所鎮守,放五千人在此豈不浪費?”馬乾世哂笑道:“我家裏巨富,有千萬兩家產,你信不信?”戚興搖頭,又瞬間明白他的意思,敢情一個衛是嚇唬人的,難怪騾車上的物資隻夠五六百人用。馬乾世團了個雪球,猛地朝著結冰的大淩河砸去,雪球飛了五十步遠,散在樹梢之中,望著飛散的白雪,縹緲的如同自己仕途。他雙眼無神拉起戚興道:“回營去吧。”回去的路上兩人相互攙扶,顯得小心謹慎,生怕一步沒站穩直接滾下山坡,摔斷了腿。戚興踏在白雪上,傳來咯吱咯吱的聲響,他對眼前這個營頭多了幾分好奇,從剛才的講解中,戚興知道他打過仗,是個有經驗的將領,但一個將領卻自甘墮落,和汙泥中的臭蟲混在一起,全然不思進取,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

到了營門口,守門的吳能不再打瞌睡,他倚靠長槍,雙手都伸進衣服裏取暖,整個人縮成一團。馬乾世平靜的走過他身邊,對於這樣的軍營,要求守衛不睡覺已經是最嚴格的條令。戚興正想防務等事宜,冷不丁被臭氣熏到,下意識抬起手捂住鼻子,剛要邁步腳下被使個絆子,回頭看時正是吳能撥弄長槍弄得。吳能把頭埋進胸前,低沉的聲音擠出喉嚨,道:“長相守的日子還在後麵,你再捂鼻子以後還怎麼和大家相處。”戚興醒悟,點頭感謝,強忍著惡心深吸一口,沒想到差點吐出來。馬乾世拍打戚興後背,幫他順平呼吸,笑道:“我剛來時也不適應,習慣了就好了。”又帶著戚興穿過門口操場,這操場原本是給五千人練兵用的,現在隻駐紮了五百七十二人,當然格外空曠,令人惋惜的是,偌大的操場竟連一個操練軍士都看不見,甚至器械還堆著積雪,這積雪混著黑土和燒盡木屑,戚興不願用手觸碰,於是用腳踢開,露出積雪下麵的石鎖。戚興舉起一塊,大概掂量足有二十斤重,對於普通軍士習武足夠了。操場邊上是些用木板臨時搭建起來的簡易房子,軍士們十人擠在一間房中。擁擠是不可避免的,但能遮風擋雨就很知足,因此沒人埋怨什麼。還沒走到跟前就能聽見一個磚房裏傳來趙楞牛焦急地喊聲,這磚房不似木屋的窗戶還有破洞,整體嚴嚴實實,放眼望去已是附近最好的建築。戚興隻當是趙楞牛無意中闖入軍官的屋子,得罪了人,剛要上前相助,卻看見他被個五十多歲須發斑白的老頭急匆匆推出屋子。這老頭身穿沾滿灰塵的棉衣,衣服沒有破損還算暖和,肩膀上搭了一條冒著熱氣的汗巾,眼眶深的嚇人,由其是見慣了生離死別的眼睛,空洞的像是一具屍體。戚興趕上去問道:“出什麼事了?”那老頭也不答話,重重地關好門,又進到房中。趙楞牛還對剛才的事滿心介懷,吐了吐舌頭扭頭,到別處轉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