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血色羊皮(1 / 2)

山中的風雪比起平地要大許多,染白的天地間有一道深深的腳印,前方依稀可見三個小黑點,在呼嘯的風雪中極難移動,每走一步都要耗費大量的精力,口中噴出的熱氣溫暖著通紅的鼻尖,盤旋消散在冰天雪地裏。隊伍的領頭是戚興,有了上次被凍壞了的前車之鑒,他裹了兩層青色棉衣,頭戴護耳氈帽,手持家中寶刀充作拐杖,仔細辨認周圍方向,向著記憶中暗藏危險的腳印走去。在他身後是身穿熊皮的馬乾世,他久疏戰陣,體力比不上青春年少的戚興,已經開始心跳加速,喘息不止,勉強才能跟上戚興的步伐。走在最後麵的是趙楞牛,他腰間插著兩把板斧,破爛的衣甲下是厚厚的麻布,他臉上帶著傻笑,沒有絲毫畏懼膽怯,邊走邊把玩手中的雪球。過了大淩河又行了數裏,路上能看見一兩隻掉入陷阱獸夾而凍死的野鹿,趙楞牛猶如蒼蠅見血,饑虎逢羊,連手中的雪球都不要了,衝到一隻硬邦邦的死鹿前,直接扛在肩頭笑道:“出來一次還真有收獲,我們這就回去興許還能趕得上做飯,也讓兄弟們解解饞。”戚興頭也不回,死死盯住寂靜的叢林,道:“休要亂動,這都是附近百姓的財物。”馬乾世也想扛回去開開葷,但如此一來帶兩人出營的目的就沒有了,他咽咽口水也讓趙楞牛休要動手,就算是要扛,也要等回來的時候扛。趙楞牛隻得止了,將死鹿放回原處,再用厚厚的積雪蓋住,上麵插一支樹杈,繼續跟兩人走到深山之中。

戚興在處處相似的林中找了半日,終於找到原先的地方,那棵老樹的樹幹還有留有暗紅色的血跡,因此極好辨認。奇怪的是他們走到跟前,原先剩下的老鴉竟沒叫一聲,戚興心疑,俯身趴在樹下,抓起團白雪直直砸中鴉窩。再上前去看,哪裏還尋得見烏鴉身影,獨留下幾根破損的黑色羽毛。而樹的正北麵依舊留有一串醒目的深深腳印。戚興大驚,急忙拉兩人蹲下,豎起耳朵暗運內息,仔細聽周圍動靜,確定無人才悄悄說道:“就是這裏了,都小心些。”馬乾世察覺出不對,按理說戚興多日前看見的腳印早該被風雪掩埋,怎麼眼前所見和新的幾無差別,就算是附近百姓進山打獵,為了每次都能捕到更多獵物,絕不會選擇同一條路進山,難道韃子真的想從此處進軍,他們還沒吸取教訓嗎?雖說以前交戰時,廣寧後衛屯地防禦如同紙糊的,根本活不下幾個士卒,但韃子也被錦州城炮火轟的夠嗆,既然雙方都知道大淩河穀是個要道,韃子難道真要用數千精銳換數百個渣滓,還是他們已經有了必勝之法?趙楞牛抽出腰間板斧在手,吹眉瞪眼,須發盡張,這腳印戚興早先提過,說極有可能是韃子所留,又看兩人麵色凝重,情知所料不差,便要順著腳印去廝殺。饒是馬乾世散漫許久,製住趙楞牛還是綽綽有餘,他一招擒拿手急忙奪下板斧,將趙楞牛按在雪裏,湊到耳邊讓他小聲些,且莫打草驚蛇。趙楞牛腦袋全部栽到雪中,耳朵鼻孔盡被灌滿,險些被憋到閻王殿。再也不敢亂動,他靠在盯梢的戚興身邊,雙手環胸,沒好氣地眯上眼睛,隻等號令行動。

約莫趴了一個時辰,已經到了下午時分,三人肚中饑餓,更兼難敵濕冷,皆是苦不堪言。趙楞牛打著哆嗦,肚子咕咕直叫,忍不住道:“要不我們回去吧,我都想吃飯了,也不知他們留了多少飯食,夠不夠我們吃的。”言畢咽咽口水。馬乾世道:“這裏窮歸窮,爛歸爛,規矩還是有的,按他們的話說叫做埋在一個坑裏,肯定沒人吃你那份,你放心就是。”趙楞牛心中稍安,突然戚興猛地伸手堵住兩人的嘴,充滿殺氣的眼睛死死盯住叢林盡頭。馬乾世和趙楞牛收了聲,悄悄探出腦袋順著戚興緊盯的方向看去,隻見林子盡頭有一個梳著辮子的壯漢正俯身潛行,那人渾身盡穿白衣白褲,嘴裏叼著紙筆,躲在雪中不仔細瞧還真看不到他。趙楞牛瞅見他的辮子,隻當是個壯實姑娘,湊到戚興耳邊悄聲說道:“韃子怎麼派個姑娘過來,老子都不好下手,傳出去非叫人笑話死。”戚興繼續盯著,不理趙楞牛的渾話。馬乾世見那人慢慢往這邊摸來,輕推戚興示意他從左邊截住後路,再讓趙楞牛藏到右邊的山坡上,隻等號令便一擁而上擒住探子。

三人各依號令而動,多虧山中雪大,韃子哨探並未發覺異樣,他來此處覓食已有多日,附近鳥窩全被掏個幹淨,此時肚中正值饑餓,更顧不上許多,在及膝的大雪中隻顧找食物充饑。約莫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他離馬乾世藏身之處越來越近,甚至腳步聲對方都能聽到,他猛地停下來,天生的直覺告訴他空氣中分明彌漫著危險的味道,他立刻回身準備逃跑,但為時已晚。馬乾世從雪中拔起,大喝一聲:“哪逃?”趙楞牛早按耐不住,見營頭大哥動手,也跳出來揮舞兩把板斧,麵目猙獰傲:“小丫頭片子快快投降,饒你不死。”那人不敢交戰,奪路而逃,徑直衝向窪地,馬乾世和趙楞牛在那人身後左右兩側窮追不舍,口中不斷叫罵。那人是百裏挑一的探子,腳力極好遠超他們兩人。眼見距離越來越遠,戚興大吼一聲從樹後竄出,以逸待勞,持刀砍向韃子雙腿,硬生生將其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