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冬的蘆葦本就幹枯易燃,再加上寒風煽動,一點火星瞬間化為一片火海。眼見大火從後麵急速包了過來,安福立刻提醒帶路的小七,讓他一起往外逃跑。小七拖著傷腿,走不出最快的速度,隻能借著蘆葦屏障躲避,真要出去定被陳三傲追上,便勸安福道:“你我都受了重傷,加在一起也不是他對手,貿然出去必定喪命,還是從長計議為好。”安福屁股都感覺到後麵傳來的陣陣熱浪,連體毛都燙卷了,顧不上許多,吼道:“再不走真要被燒死了。”小七還算鎮定,邊跑邊回望火勢,見煙塵大起,火光盈天,飛鳥驚逃,恍惚間什麼都看不清楚,不禁心生一計,吩咐安福道:“快脫衣服。”安福茫然間不知他要做什麼,但覺得穿著衣服至少有層保護,何況天寒地凍的,兩個大男人在野外脫得精光算怎麼回事呢?便問小七緣故。小七白了他一眼,不做解釋,又吹了個百靈鳥的口哨,喚自己的馬匹回來。那馬隔著二裏多地聽到微弱哨聲,從大遠處飛奔回來,撞得蘆葦叢東倒西歪。趁這光景,小七脫下衣襟,拔起蘆葦杆就塞到衣服中間,撐起個人形模樣。安福恍然大悟,也有模有樣地紮了個草人,但剝衣服時不經意間抖落了隨身貼藏的粉紅手帕和白紙。粉紅手帕分明是姑娘家的玩意,不用想也知道是徐雅之物,白紙倒顯得平平無奇。小七鄙夷地嘲笑一番,便從地上撿起兩件東西查看,一看不要緊,白紙竟大有來頭,是崇禎的親筆手諭,足以調動京城防務數百人。安福被人撞破私隱,臉羞得通紅,立刻從小七手中奪過手帕,藏到腰帶中間,至於手諭才沒心情搶過來呢。
小七有些摸不著頭腦,按理說安福之類差役,不夠格拿到皇上手諭,其中定有隱情。他看著手諭出神,連火燒的灼熱都沒察覺到,多虧了安福提醒才從驚愕中蘇醒過來,他瞧見安福已坐到馬背之上,而兩個草人直挺挺立在一旁,氣不打一處來,一把將安福拽下。安福摔在地上不明所以,叫道:“難道不騎馬跑嗎?”小七將兩個草人放到馬背上固定好,方才答道:“騎馬目標太大,容易被他盯上,不如藏起來安全。”說完把馬頭對準木橋方向,狠狠抽了一掌。那馬吃疼,立刻奪路而走,直衝出高深的蘆葦叢。借著火光煙塵,陳三傲看不清草人真假,立刻撿起地上碎石砸去,刹那間漫天碎石飛過,宛如天空星辰。馬匹雖快,但腿關節仍被砸了個正著,倒在地上再也動彈不得。陳三傲急忙趕去,卻發現倒下的隻是兩具空殼,情知中計,氣得咬牙切齒,搭起鷹勾結果了馬匹性命。
而安福和小七則趁著陳三傲分神之際朝相反方向逃跑到著火的村落,全村都在忙著救火,並未注意到兩個陌生人。他們胡亂找了個大戶人家,藏身在柴房歇息,總算是到了安全之地,小七拿出崇禎手諭試探性地問道:“你知道這是什麼嗎?”安福點點頭答道:“知道啊,我就是憑它出城的,而且是皇上親自給我的呢。”小七沉吟片刻,宦海多年的經驗,再加上東廠覆滅的影響,讓他早已厭倦了勾心鬥角的生活,然而置身事外讓他能注意到許多以前看不到的事情,他明白這分明是個陷阱,但他不明白身為皇上對付安福一句話就夠了,為什麼還要費盡心機,莫非是擔憂衛廣拚命求情,所以非要做成死局的緣故?小七歎了聲氣,他不願為了安福得罪皇上,所以不會說出心中所想,隻是勸道:“以後見了皇上小心應付,千萬不要惹他生氣,等案子結了趁早離開京城,去過太平的日子。”安福一門心思做個大俠,鋤強扶弱,以後好風風光光地娶徐雅過門,怎麼聽急流勇退之語,他打個哈欠,道:“還是想想陳三傲的事吧,要是被他逃了多丟麵子。”小七無奈,把手諭塞回安福手中,道:“我們把村子鬧得火光衝天,過不了多久便有官兵前來救火,到時候你拿著手諭指派他們看好城門,見到陳三傲立刻抓了就行。”安福一拍腦袋,大叫道:“對哦,我現在能調兵了,也讓我過把將軍癮。”正說之間,外麵人馬喧鬧,多有兵器碰撞之聲,小七道:“瞧吧,說他們他們就到了。”安福迫不及待,拿了手諭便往外走,步伐快得看不出是受傷在身之人。小七還欲叮囑幾句,怎奈不如安福恢複得快,落在後麵追趕不上,隻得目送他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