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岩冰掛交錯,林木銀裝素裹,好似畫中仙境,然而戚興毫不憐惜地打破畫卷靜謐,拚盡全力向著錦州方向奔逃。他身後十步之內跟著黑色潮水般的人群,眼見就要追趕上來。事不湊巧,官道表麵看起來平整如碧,實際上連年征戰導致坑坑窪窪,戚興正好腳下踩空,踉蹌摔倒在地。趁此功夫,山賊已從身後追了上來,再加上左右兩路包抄,瞬間又把他圍得水泄不通,徒留一處五步大小的圈子。
山賊殺氣騰騰,卻沒一個肯上前過招,眼瞅著隊伍中段好像在等人號令。突然中段山賊向左右分開,簇擁出一個人來,正是白虎鄭柏,他挺杆長槍而出,槍尖抖了個銀花,引得眾人齊齊叫好。戚興情知一場惡戰難免,握緊了刀擺出門戶,一副就算要死也要拉鄭柏墊背的樣子。鄭柏已知不是對手,心中有三分怯了,一招手示意左邊的人先攻,那些人剛還叫好,瞬間麵如死灰,如墮冰窖,再也高興不起來,可是眾目睽睽之下違抗不得,隻得硬著頭皮接近戚興。戚興對付幾個嘍囉還不是手到擒來,不到十招已將他們盡數殺死。地上的人皮開肉綻,有的連腸子都散落一地,恐怖至極,再也無人敢觸黴頭,任憑鄭柏怎樣呼喊踢打也無濟於事。
一夥人竟被個小子嚇得不敢交戰,傳出去還怎麼在綠林立足,鄭柏恨恨不平,抽了旁人一巴掌泄恨,便要親自與戚興交戰。可生死隻在一瞬間,豈能輕易上前相鬥,猶豫之際,趙六從外圍踉蹌闖進來,道:“哥哥,你是山寨之主,和小小官兵打鬥有失身份,還是讓我來吧。”他對鄭柏忠心耿耿,就算鄭柏如此待他也絕無二心。鄭柏輕蔑地瞥了一眼,暴虐的聲音有了緩和,接道:“哦,你還沒死啊,沒死就快來砍他。”趙六便挺刀來戰,但他武藝平平絕非戚興對手,更別說現在有傷在身。他的愚忠引得戚興暗自歎息,戚興心想若大明多些忠勇之將何會被區區韃子欺負,心中如此想刀下卻無留情之理,戚興搶身過去,隔開刀鋒單掌直擊他太陽穴,立時將他打暈過去。不料突然背後陣風襲來,戚興立刻下腰閃避果然避過一杆長槍,原來是鄭柏從背後偷襲。頭領用命引得眾人也跟著群起攻之,局麵立刻失控。戚興對上鄭柏雖說遊刃有餘,但好漢難敵四手,他在刀光劍影其中半遮半攔苦不堪言,身上被劃出數道血痕,雙腿逐漸沉重,隨時都有性命之憂。戰了半盞茶的功夫,地上橫七豎八躺了二十餘俱屍骨,戚興手中長刀已豁了數個缺口,背後被捅了個窟窿,兀自流血不止,再不救治隻怕熬不了半個時辰,肮髒發臭的棉衣不用說也被染成鮮紅,灼熱的血液從中滴答滴答沒入雪地。鄭柏也好不到哪去,他的左眼被砍了個正著,留下長長一道疤痕,本就陰冷的麵容更為滲人。好在他後退及時,視力並未受到影響,不過收到的驚嚇也不小,隻敢象征性地胡亂刺刺,絕不近到戚興三步之內。
山穀中兵器相交的錚錚聲傳出數裏有餘,在空蕩的山穀回響。戚興到了強弩之末,鄭柏正欲親自上前結果了他,驀然耳邊傳來陣前軍號之聲,鄭柏大驚失色,順著聲響處看去,山頂空地上兩隻藍旗有規律地左右晃動,像是在調遣兵將。緊接著山穀東西兩方樹林搖晃,枝杈積雪紛亂飄散,律動迅速朝戚興方向逼來,大有千軍萬馬之勢。山賊立刻慌成熱鍋上的螞蟻,大叫著:“是官軍,快跑啊。”躁動與不安在山賊中傳的快如瘟疫,黑色潮水般的人群軍心大亂,後排站的早就跑的沒了蹤影,鄭柏氣得七竅生煙,恨不得生吞了戚興,心想:“哪裏的官兵壞老子好事,包圍我們都沒發出一點聲響,看樣子不可小覷,莫非是明軍主力?”再看戚興橫刀胸前,再苦撐片刻絕不成問題,若要再打下去,就算殺了又怎麼從官軍手裏逃脫,他對戚興恨恨說道:“小子,來日方長,你給我等著。”說完頭也不回,帶人往義鎮方向撤退。廣寧後衛屯的逃兵們加入白石嶺全為了苟全性命,得個藏身之所,眼見要被官兵圍剿,才不會跟著一同送死,反正他們沒做過出格之事,再回軍營頂天被責罰一頓,便趴在地上以示投降,口中和戚興討饒。山賊雖然嫉恨,但逃命要緊恨不得多生兩條腿,也沒人理會,更不可能跟著一同投降,要知道他們身上背的人命官司足以死十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