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是嫌你吵嘮,想趕緊打發了你。”想起當時橋頭的情形,陸繹也不禁笑了笑,手隨意取了塊牌九玩弄,接著問道,“你跟她們耗了這大半日,套出些什麼了?”
六扇門的辦案手法他多少也知曉一點,因三法司限製頗多,六扇門辦起案來也比錦衣衛和氣得多,能套出來的事兒絕對不會威逼恐嚇。像今夏方才那般與人套近乎推牌九,投其所好,讓對方放下戒心,想來應該套出了不少事兒來。
“這事不急,稍候再說。”今夏想起阿銳,忙拉著他往阿銳房中去,口中嘀咕道,“這位爺今兒把鏡子給撞碎了,挺大一麵鏡子,要是我娘在,非得把這敗家子的腿打折了。”
為了不引人注意,阿銳與岑壽住在同一間客房。
此時地上的鏡子碎渣岑壽已經都打掃幹淨,眼下靠著椅子,一雙腳高翹在桌子上,合目眯瞪著。聽見陸繹的敲門聲,他猛地驚醒,差點跌下來,連忙過來開門:“大公子。”
床上的阿銳倒是一直醒著,聽見陸繹來了,緩緩把頭轉過來,不待陸繹開口,便啞聲道:“讓其他人都出去!”
“蹬鼻子上臉啊你!”岑壽忿然。
陸繹淡淡吩咐道:“你們都出去吧。”
岑壽不敢違背他的意思,瞪了眼阿銳,轉身出門去;今夏也退了出去,沒忘記替他們將門嚴嚴實實地關好。
聽見外間並無腳步聲徘徊,阿銳才緩緩道:
“他之所以沒有在揚州為難你,就是想放你到揚州來,讓你作胡宗憲的陪葬。”
他所說的“他”,自然是嚴世蕃,陸繹心知肚明。
“胡宗憲明明是嚴黨,他為何要他死?”
“胡宗憲是趙文華的人,他一直對趙文華非常厭惡。”
趙文華,字元質,號梅村,慈溪縣城驄馬橋南人,嘉靖八年進士,授刑部主事。初在國學時,嚴嵩為祭酒,他認嵩為義父,被委派為通政使。
陸繹不清楚嚴世蕃為何厭惡趙文華,也許是因為趙文華膽敢越過嚴嵩,私自送百花酒給聖上;也許是因為趙文華對嚴世蕃之母百般獻殷勤;也許就不需要任何原因,他就是對趙文華看不順眼。
“他為何認為我站到胡宗憲一邊?”陸繹問道。
“我不知道,不過他想給胡宗憲按的罪名是私通倭寇,你隻要沾上這事,就死定了。”
陸繹麵沉如水。
聖上看似一心修道,但當為君王者,自然是有忌諱的事情,一則是邊將結交朝臣,例如夏言,雖身居首輔之位,說斬就斬了;還有一則便是勾結外敵,這也是碰不得的罪名,觸者滿門抄斬。
嚴世蕃這一手確實夠狠,一定有人在替他收集胡宗憲與倭寇往來的證據。陸繹深吸口氣,接著問道:“他身邊,可有與胡宗憲十分熟悉親近之人?或是與倭寇熟悉?”
“確有一個人,但我也不知曉此人究竟是何身份。”阿銳頓了頓,“在揚州時,此人混跡倭寇之中,會說東洋人,為我們所擒,可惜被他溜掉。倭寇剿滅後,我發覺此人出現在他的船上。”
“那人樣貌你可還記得?”
“若是見到應該能認出來。對了,袁姑娘也見過他,還審了他幾句。”
今夏正拖了剛回來的岑福到一旁算賬,推牌九的本錢是岑福的,說好了輸了算他的,贏了就對半分。
“你居然還贏了?”岑福把銅板一股腦倒進錢袋裏,除了本金,另外還賺了三個銅板。
將三枚銅板仔細地收到錢袋,今夏對自己的財運也很是滿意:“老天保佑,財運亨通。”
岑壽在旁嗤之以鼻:“三枚銅板?!我算是知曉什麼叫‘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
今夏剛想回嘴,就聽見陸繹開門出來,沉聲喚道:“今夏,到我房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