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裏其他人還在如狼似虎地吃著宵夜,嘻嘻哈哈地抽空聊天,劉祺君這一片卻安靜得幾可聞針。他和黃謙麵對麵對峙著,一個漫不經心,一個渾身戒備,完全不像平日裏勾肩搭背哥倆好的模樣。
黃謙等得不耐煩,伸腿輕輕踢了他一腳:“問你呢。”
劉祺君伸手揉了揉腦袋,十分煩躁。
他最近刻意將注意力轉移到工作上來,就是想暫時忘記鄭予銘的事。他想給自己一個空間,試試能不能就此放棄。然而忙是真的忙了,閑下來的時候卻還是忍不住去想那個人,幾次摸到手機想打個電話,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有時候他也覺得自己很矯情,可是一想到看似完美的追求背後是兩人在興趣愛好品位性格上的巨大差距,他就覺得這是個嚴峻的問題。他早就過了相信愛情勝過一切的年紀,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現實往往會把人摧殘得麵目不堪。
這樣想想,黃謙說不定還與鄭予銘更合適些,起碼他看不懂的那些油畫電影藝術品,黃謙還可以與對方探討一二。
黃謙看著他煩亂的表情,隱約猜到什麼,卻反常地並沒有感到欣喜,而是沉著臉問他:“你怎麼了?”
劉祺君明知他對鄭予銘有想法,卻還是把他當朋友,悶悶地說:“我對自己沒信心。”
黃謙聽完,嗬嗬冷笑一聲,誠實道:“你確實不怎麼樣。”
劉祺君瞪他:“喂!”
黃謙沒理他,繼續說:“你不相信自己的眼光,總要相信我們的吧?你要真的差勁到入不了眼,我們幾個也不會拿你當朋友。”
劉祺君眼前一亮:“什麼意思?”
黃謙似乎極為不情願,卻還是說:“雖然我覺得表麵上看起來你配不上他,但是感情這種事,又豈是這麼評判的?我看他那個人也隻是看起來冷淡,未必就真的介意這些。”
劉祺君回憶起這段時間的相處,雖然鄭予銘在某些方麵的確有些挑剔,卻很少給人難堪,看上去不易親近,其實他隻是不愛湊熱鬧,懶得同人計較罷了。即使自己偶爾有逾距之舉,他也隻是微微皺著眉拒絕,並沒有惡言惡語。
良好的修養和細致的寬容,是那個人與生俱來的善良。
劉祺君覺得心理豁然敞亮,一掃連日來的陰鬱,臉上也露出笑容來。隻是看到黃謙,又覺得自己太過囂張,便斂住笑容,幹咳兩聲,問他:“你……你不是喜歡他麼,幹嘛這麼幫我?”
黃謙無所謂地笑了笑,隻是說:“你要是對他沒意思,我自然不會跟你囉嗦。”
他看上去豁達,劉祺君卻從他臉上看出幾分陰鬱和無奈。他知道黃謙這是暫時放棄了,不會從中作梗,可是他心裏總有種怪異的歉疚,若不是當初鄭予銘找他媽介紹對象,他還不一定有這機會認識他。以他們倆的生活軌跡來看,經常出入酒吧、畫展、電影院、音樂會和拍賣會的黃謙說不定會更早遇到他。
劉祺君頭一次感謝他母上做了紅娘,給他帶來這麼好的機遇。
他為難地道歉:“對不住了,這個人我可不能讓給你。”
“我是什麼人,還需要你讓?”黃謙不屑地撇撇嘴,招呼了幾聲,就告辭了。
劉祺君等他走了,夜宵也顧不上吃,工作也暫時丟在一邊了,拿著電話找了個沒人的角落,撥出了他早就默記在心的號碼。
鄭予銘沒有接。
劉祺君連著撥打了七八通,對方的手機一直處於無人接聽的狀態。
劉祺君皺著眉,不知道他又喝醉了還是已經睡下了,抑或是還在加班?他心中不安,回到辦公桌,匆匆忙完手裏的事,和其他人打過招呼就走了。
開車前他給黃謙打電話:“你剛才在哪兒碰見他的?”
“酒吧,不過我去找你之前他就走了。”
掛了電話,劉祺君頭疼。想了想,他還是不死心,把車開到鄭予銘樓下,卻發現對方家的窗戶黑著,也不知主人沒回來,還是已經睡下了。
他給家裏打電話,說晚上不回去了。
劉大爺抱著電話咕噥著:“又不回來啊……加班別太拚了……”
他以為兒子還忙著加班呢,劉祺君沒多做解釋,囑咐他們早點休息,自己則關了車燈,守在樓下。
這樣等了一晚上,鄭予銘家裏的燈光再沒亮起過。
鄭予銘早上去陽台曬衣服,一低頭,就看到熟悉的車子停在樓下。他以為自己看錯了,回頭瞄了眼掛鍾,早上7點10分——劉祺君大清早的幹嘛呢?
他把衣服掛好,猶豫著換了衣服,下樓走過去。
車子穩穩停在一邊,同一棟樓的鄰居和他打了招呼,瞥了眼車子,嘀咕了一句:“這誰家的車啊?昨晚上就停著了,現在怎麼還沒開走呐?回頭找物業問問去,別是壞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