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〇壹媒人(1 / 2)

樂安村村如其名,依山傍水,雖稱不上富饒,卻至少家家戶戶都能溫飽。

村東頭乃是沃土一片,相較而言,村北依山的地就貧瘠得多了。這時日正值農忙,無論是男女老少,少有人還在村子裏閑蕩了,多扛著鋤頭,挎著籃子,呆在自家田頭。就連那些五六歲的懵懂小兒,都跟在大人身後,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計。

村北山腳下,零星分布著不少的大榆樹,最小的都有兩人合抱那般粗了,正適合乘涼,卻少有人在此偷閑。倒是有一株樹下,有個披著發的女孩兒,正把自己的胸脯貼在大樹上,偷偷探出腦袋來探看,見沒人注意自己,這才蹭著樹蹲了下來,悄悄把手伸進了懷中。

不多時,掐了塊硬邦邦的糙麵饅頭出來。

這饅頭色兒偏黃黑,並不細膩,瞧上去像是放得久了,就拿出來的這片刻功夫掉了不少碎屑在地。女孩兒瞧著那些碎屑心疼得要命,趕緊狼吞虎咽地把這塊饅頭往嘴裏塞,仿佛塞得慢了,它就會在自己的掌心裏全部化作碎渣似的。

這般塞噎使得饅頭卡在了女孩嗓子眼裏,仿佛是吞了把沙子似的,割得喉管生疼。女孩兒有些想往外嘔,卻又趕緊地捂著嘴巴,生怕自己真把那口饅頭吐出來。

半晌,“咕嘟”一聲,女孩撫了撫胸口,露出了一個饜足的笑來。

不遠處忽然響起一聲怒吼:“張夏荷!你這又躲哪兒偷懶去了!”

女孩趕緊拍拍手上的碎屑,躥了出去,應一聲:“哎,我馬上過去!娘您放著,您的腰還沒好利落呢!”

這張家乃是十五年前南方大旱逃難至此的,一家夫妻二人帶著三個孩子,求得了村子裏一間破敗的小屋子得以蔽身。這屋子隻有兩間房,家裏三個小姐妹就隻能擠住在一塊兒了。直到大女兒張冬梅嫁入了鄰村,二女兒張秋月也嫁了本村的地主李家,還是這李家小輩兒裏的獨子李慕。

秋月成親不到三個月的光景,便順順當當地懷了孩子。臨產前一天張家母親還去瞧過自家的二女兒,那李家待人不薄,見秋月有了孩子是一點活計都不讓她做了,即將做娘親的秋月麵色紅潤,撫著自己的肚子,跟自家娘細細地講著自己的期許。

卻未曾去想,那生產可是要教女人在鬼門關上轉上一圈的,秋月著實福薄,沒能挺過去,隻給李家留了個大胖小子。李老太太本就愛極了孫子,又心疼他打生下來就沒了娘親,給取了小名喚作金寶,接到身畔撫養。

到如今,秋月難產去了已然有了三個月,張家也能從悲傷中脫出,專心地在地裏忙活了。

張家原本就是李家的佃戶之一,李家求娶秋月時,為表誠意,又在村東頭將兩畝上等良田劃出來作聘。如今張家漢子張十一正在那頭忙活,而張家婆子劉蘭娘卻舍不得村北這種了許多個年頭的薄地,顧不得腰上還帶著舊傷,帶著還未曾出嫁的小女兒張夏荷來這頭忙活了。

蘭娘瞧夏荷從樹後頭猴子似的躥出來,趕緊將小女兒拽住了,蹙眉,覷一眼女兒的胸脯,擔心道是:“可是又餓了?餓了也不許偷偷摸摸都吃光了!今晚拿出來罷,娘給你兩個新的。”

“娘最好了!”聽聞道能拿兩個新的,夏荷笑得比那日頭還要燦爛,眉眼彎彎。

蘭娘瞪了小女兒一眼,道:“就你貪吃!你兩個姐姐誰敢似你這般。你再吃下去,娘可養不起你了,得把你丟出家去了!”

張夏荷心知自家娘親隻是長了刀子嘴,怎舍得真將自己趕出家門,比起這放出的狠話,夏荷倒是更擔心自家娘的腰,趕緊從娘親手裏接過鋤頭,毫不費力地揮動了起來,瞧著與那小身板毫不相符。

蘭娘捶了捶腰,放心地將地裏的活計交予了小女兒,道是:“瞧著日頭也偏西了,娘先回家,給你爹跟你做飯。你一會兒自己回去,別呆太晚。”

“知道啦!”張夏荷頭也不回,道是。

劉蘭娘急匆匆地趕回家,還未等摸到家門,忽然聽到有人喚她:“張家的!恭喜恭喜!”

劉蘭娘怪道,自家是有什麼喜事?一轉頭,瞧見來人正是村裏頭的宋媒婆,冬梅同秋月的親事,都是這宋媒婆來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