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真五年春,禦花園裏花開正好,今日是太子十七歲生辰,因著不是整壽皇帝便準了太子自行做主。
本以為太子這般年紀最多也就在身為貴妃的生母那邊撒撒嬌,再請上三五個年歲相當的熱鬧一番。
莫卿華公事繁忙,他本來就與太子不甚親密,太子生母母家不顯,莫卿華不過是隻是感念她這些年養育皇嗣勞苦功高才破格升她為貴妃。
朝臣多年來一直緊咬著要他立後都被他給喝斥了,要莫卿華看來,這世上能當他皇後的人,除了那位別無他想,可惜這種事他自己心裏想想就好,可是連半句都不敢透露給秦崢的。
麵團兒平日裏脾氣不錯,隻是一旦被得罪那記仇的性子可是一等一的。
不過莫卿華此刻已經出離的憤怒了,看著禦花園並肩而行的兩人,莫卿華第一次覺得太子這樣的生物或許還是不要存在的好。
禦花園小湖上有一座小亭子,太子抬眼看了看身邊豐神俊秀的男子,悄悄地羞紅了臉,躊躇片刻道:“老師,不如咱們就在這兒坐坐吧。”
男子不置可否,點點頭道:“殿下請。”
“老師您先請!”莫熙卓有點受寵若驚,秦崢除了是當朝一品丞相,更是啟國第一劍客,也是他的武道老師,平日裏不苟言笑,莫熙卓真的沒想到他會答應來陪他過生辰。早上吃過母妃親手做的壽麵後,莫熙卓就親自趕到宮門口迎了他來,本想請他到自己的東宮去,但是東宮人多眼雜,莫熙卓隱隱地明白自己是想要和他的老師獨處。
所以想了想,莫熙卓就帶了人到這兒來,禦花園很大,此處又有些偏僻,理當不會那麼巧就有人進過吧。
——天真的太子並不知曉,丞相的行蹤皇帝陛下可是親自關注的。
亭子裏早就備好茶點,莫熙卓六歲起跟秦崢學劍,自然知道他愛茶不愛酒,不過他給秦崢準備的是上好的毛尖,自己卻是一壺清酒。
也算是給自己打氣壯膽吧,畢竟每次與秦崢說話他都感覺非常的緊張,這次難得能與秦崢單獨相處,他可想自己因為害羞而不敢說話或者結巴。
看著小太子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秦崢挑了挑眉,垂著眼吹了吹手中的熱茶,低垂的眼睫又長又翹,小太子看得呆了半響。
那邊的莫卿華差點沒氣死,幾次想要從藏身的地方出去,轉念一想還是打探出這小崽子的心思比較重要,隻得忍住蹲在原地揪了把雜草,再一看那邊亭子裏的兩人相談甚歡,差點沒把那雜草塞到嘴裏當成太子嚼吧嚼吧給啃了咽了。
秦崢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太子聊著,他其實不太喜歡小孩,每次教學都板著臉,無奈莫熙卓卻像是看不到他的冷淡一般,每每都用孺慕的眼神看著他,秦崢可以下手教訓二哥家的幾個熊孩子,但對上莫熙卓這樣乖巧的卻是無可奈何,總不能無緣無故就訓斥人家吧。畢竟也是身份有別。
其實莫卿華躲得過太子,卻哪裏躲得過秦崢,他便是不用眼睛看,也能感覺到莫卿華的存在,自他武道大有突破以來,似乎身邊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樣了,他甚至能看穿他人表情掩蓋下的真實。
就好比此時與他相對而坐的太子殿下,故作鎮定的樣子,其實心裏慌亂得不行,秦崢並無太多好奇心,隻是他看出此事似乎事關己身,而且畢竟是答應了給小太子過生辰,一切都按照太子的心思來吧,至於莫卿華——皇帝陛下抽風不是一兩天了,他愛在那蹲著就在那蹲著好了,秦崢這樣想道。
就聞對麵的太子沉吟了片刻終是抬起頭鼓足勇氣問道:“老師,有件事孤不知當講不當講……”
秦崢抬了抬眼,雖然很想說不知道就別說了,考慮到不能傷了太子的少男心,他好道:“殿下請講。”
“……不知老師可曾想過離開皇宮……呃,孤的意思是……”太子磕磕絆絆一句話分了幾句講都沒講清,秦崢耐心的等候,隻是那邊的皇帝此時已經認定了太子是來撬牆角的,心裏狠狠地揮舞著拳頭等著揍上一頓,然後丟去軍營裏曆練,離他家麵團越遠越好。
“孤是覺得,江湖那麼有趣,老師武功天下第一,就不想去江湖上轉轉?”太子一臉向往,秦崢覺得這很正常,太子今年十七,習武也已有十載有餘,從未出過皇城半步,以他這樣的年紀看幾個畫本,聽幾個江湖故事,自然就被勾起了興趣。
他師承天下第一劍客,隻覺得江湖上那些攪風逐浪的少俠哪裏比得過他,他話問的是秦崢,其實想表達的分明是‘老師你覺得我去江湖上轉轉能不能闖出天大的名聲’?
秦崢呷了口茶水,不動聲色的將話題扯開,莫熙卓身為太子,注定與江湖無緣,但這孩子雖然乖巧,卻有些認死理,若是過於苛責了,怕是會激起他的逆反心理。
莫熙卓對秦崢言聽計從,話題很容易就帶偏了,過了沒一會兒,莫熙卓就開始坐立不安,神態尷尬,秦崢無奈,武功高了其實也有不好之處,此時他隻能神情冷淡的說,“殿下若有事不妨且去吧,不用在意微臣。”其實他想說,你個毛孩子想如廁還要這般扭捏,怎麼你父親那麼直來直往一點都沒學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