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雅的美術館,雕塑安靜佇立,樹影淡淡掃過,不同時段,變幻出不同的陰影狀態。
相連的兩張長椅,程琦,於自善各坐一邊。
以程琦今時今日的舉足輕重,能和他一起這樣坐,於自善算是高攀。
“這藝術館原來和你也有關係。”於自善說,“怪不得……我早該想到。現代藝術品這幾年越來越熱了。”
程琦靜默,這句話的潛台詞是,原來是你在背後撐腰炒作的。程琦覺得,以前他老婆回國來給他折騰造勢,於自善心裏,大概覺得他們夫妻倆,最喜歡故弄玄虛。可真相如何,他也無需和外人解釋,就說道,“美國的藝術品抵稅,也是個一塊大蛋糕,特別中國的古玩,近年來接連爆出天價。”
於自善的眉頭皺了皺,忍不住看向他,“你怎麼知道?”
程琦右手搭在扶手上,笑了笑,略無奈地說,“你找的那兩個合作對象,他們一直都在尋求我們這邊的合作者。因為出土文物這一塊,他們需要一條路子……”他看向於自善,“這條路並不好走,你人雖然在英國,可是其實,你一直想去的是美國。”
這句不是問句,是陳述。陳述出,於自善的打算。
美國有藝術品可以抵稅的政策,所以美國富豪為了抵稅,就會低價買藝術品,然後高價捐贈,捐贈給美術館的藝術品是可以按理想價抵稅的。這是一條令美國國稅局非常頭疼的黑鏈條,也查的越來越嚴格。但是在中國高速發展之後,我們的房價帶動一切。令老外也意識到我們是有錢的大國,國際上紛紛出現天價文物成交記錄。
這無疑,令隻拿西方藝術品抵債的產業鏈,又看到了新的商機。
於自善正是在這種情況下,被人搭上了線。
隻是把出土文物弄出國,始終是不光彩的事情,也是犯法的。
為了別人的老婆,他都走到這一步了,夜深人靜的時候,他都沒問過自己,值不值得。
也沒人知道,可以和他討論。
如今,卻沒想說出這話的,會是自己的情敵。
於自善打量著這個比自己小很多歲的人,任他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當年這人才多大年紀,就和顧西在一起了?你隻是比我命好,可以遇上她。
顧西有多少本事,於自善覺得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更何況這個人。
他說,“既然你把話說到這裏,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對,我是想去美國。我想知道顧西過的怎麼樣,但一直沒有她的消息。生死不知。”
程琦說,“顧西不和你們聯係,是她覺得這樣對你們更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日子要過。”
對,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日子要過,隻是,有些人過日子的目的就是為了那個人。
有些人,永遠也走不到她生命必須的那個圓圈裏。
孩子,父母,伴侶……才是顧西一直在乎的對象。
於自善明白程琦的意思。不知道為什麼,可是他知道他了解顧西。顧西這種女人,不和別的男人多糾纏,活的坦蕩心裏有數,她永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也正是因為他看到她的這種分寸,才更加心動。是男人,誰不想娶一個這樣的人相伴終生。
開口卻說道,“顧西是不喜歡給別人添麻煩的人,這我也知道。就像早幾年,她一個人住,生病的時候,家裏連個可以照顧的人都沒有,如果不是正巧我們打電話,她是永遠不會主動說的。但是,就算她再客氣,人和人是講感情的,畢竟認識了那麼多年。”
程琦眸光沉下。
22歲的顧西,到28歲的顧西,那六年的時間……程琦多數並不在她身邊。
這個,人人都知道。
這事每每想起,就令程琦心如刀割。
他說,“顧西和我,年少相識,無論有什麼磨難,我們也不會分開。”
這段話,算是破天荒了,程琦哪裏需要和別人說他和顧西的戀愛史。
何況這個人,或許還弄死過他。
於自善卻搖頭,說道,“坦白說。顧西,如果我從來沒有認識她,也許可以和別人一樣,結婚,生子。但是我見過她,見過她為愛情的隱忍付出,她是個了解現實的女人,不是那種懵懂的小女孩,不知道人生艱難。她什麼都懂,卻還願意堅持本心……”他看著程琦說,“你見到的,隻是愛你的她,卻也未必認得,為了保護自己的愛情,和別的男人保持距離,艱難地獨自生存的她。我敬佩她,心疼她,你可以強迫我們離開國內,強迫我不見她,卻應該知道,有些事,我自己也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