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嶽心亂如麻,壓根無法做出有條理的分析,隻能靜靜聽她說。
“所以那條船上的人有兩種可能,第一、她的養家也在船上,所以不擔心出意外;第二、船上之人對養家來說十分要緊,即便她被欺負了去,也是值得的。”
聽到這話,楊嶽手上青筋暴出,狠狠朝桌麵錘下去。
今夏阻止不及,眼睜睜聽見桌子腿吱吱咯咯作響,忙道:“哥哥,你冷靜點!我話還沒說完……這些都是推測而已,但就你方才所說翟姑娘的模樣,我覺得她倒不像是被人欺負了。”
“她、她那個樣子,怎麼可能……”
“我知道,你聽我說!她確實是一副受了頗大打擊的模樣,那大夫怎麼說的,急痛迷心是吧,可她若是被人用強,一則丫鬟替她更衣時應該會有所察覺,可那丫鬟好似壓根沒想到過這點;二則,你和沈大夫都是男子,她對你們並無畏懼舉動,這點也對不上呀。”
楊嶽狐疑地看著她:“是麼?”
“是啊!”今夏用一隻手給他倒了杯茶,安撫道,“哥哥,你這是典型的當局者迷,當心頭兒罵你。”
“可她究竟遇到什麼事了呢?”楊嶽不解。
今夏奇道:“你為何不問她呢?”
“我以為她被……這種事兒我怎麼能問呢。”
“我的傻哥哥呀,你怕她傷心不敢問,可你自己在這裏瞎著急,算怎麼個事兒!咱們當捕快的,總得先了解案情,才能辦案吧。”今夏想了想,“這樣,我去問她,可使得?”
“使得是使得,可她若不願意說,你可不許對她用強,莫傷著她,也莫嚇著她。”
“知道知道,我自己胳膊還傷著呢,怎麼可能傷著她,放心吧,我隻哄著她。”
今夏稍稍梳洗了下,便跟楊嶽一路往翟蘭葉所住之處來,卻未料到大門緊閉,敲了半日才有個家仆前來開了條小縫。
順著門縫打量了下楊嶽,那家仆認出他來,寒著臉道:“我家老爺聽說我們放外人進來,把我們嚴斥了一通,你就別再來了!”說罷就把門一關,緊接著就上了栓。
楊嶽氣極,可憑他怎麼叫門,那扇門始終沒有再開過。
“大楊……”
眼看楊嶽手骨節處都迸裂,滲出點點鮮血,今夏想攔住他,卻被他一把甩開,踉蹌跌到一旁。此刻的楊嶽,神情間已露狂態,完全不像平常模樣。
“大楊!”今夏急中生智道,“……你這樣會嚇著她的!”
聽了這話,楊嶽驟然停了手,愣愣地立在當地,過了半晌才緩緩退開幾步,走到門邊的牆角蹲下來,手抱在頭上,死死地揪住頭皮。
今夏還從未見他這般模樣,走過去小心翼翼地碰了下他,輕聲勸道:“大楊,你別這樣。”
楊嶽慢慢抬起頭來,雙目中滿是悲愴:“……我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無法為她做。”
今夏也想不出什麼法子來,隻能也蹲在旁邊陪著她,怔怔出神。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陰沉下來,擔心要下雨,今夏提醒楊嶽道:“頭兒那兒,你是不是該回去了?這麼久沒看見你,他肯定會起疑心的。”
想起爹爹,楊嶽艱難地站起來,猛力搓了搓臉,用力之猛,把麵皮都搓得通紅,複看了眼那扇門,這才拖著腳步往回走。
今夏不放心,陪著他回了醫館。她胳膊上傷未好,不敢進去見楊程萬,立在牆根下聽楊嶽與楊程萬對答了幾句,便自己回官驛來。
不知是不是因為還在發燒的緣故,今夏隻覺得全身沒力頭昏眼花,走了半日,從官驛的角門進去,就近靠著一株老柳歇口氣兒。
不遠的廊下,有兩個驛卒在聊天,她原就好奇心強,一聽見聲音耳朵便豎起來。
“……哪來的銀子又是鴿子又是老母雞?”其中一人道。
另一人道:“放心吧,早間陸大人擱下二兩銀子,夠用了,剩下的咱們還能自己打酒吃吃。”
“那位姑娘是怎麼受的傷?陸大人對她如此照顧?”
“這誰知道!……哎呦!我看看雞湯好了沒有……”
今夏聽在耳中,這才明白過來,又覺得自己是真傻,早間就該想明白這事。自己隻是個尋常捕快,便是受了傷,灶間頂多給煮碗米粥,怎麼會專門費事費力地煮菠菜牛肉粥和鴿子湯。
沒想到是陸大人遞了銀子,偏偏他什麼都不曾說過。
剛剛綻出嫩芽的柳條在她眼前飄來蕩去,她細細回想著陸繹做過的每一件事:幫頭兒醫治舊疾;夜半衝進來以為她被襲;在桃花林出手相助;給灶間遞銀子為她加餐……盡管他常板著臉,說話也不給人留情麵,可做的事確確實實都是為人著想。
她想著,慢吞吞地往廂房走去,還未進小院,便聽得身後有人將她喚住。
“袁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