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答得飛快:“我想不起來了。”
陸繹將她望著,並不隱藏目光中的探究,足足過了好半晌,才收回目光,輕鬆笑道:“我想起來了,在杭州時,今夏曾提過前輩說楊程萬這個名字很是熟悉,像一位故人的名字。”
已經被他逼至此處,沈夫人不知曉陸繹究竟查出了多少,若他隻是在套自己的話,自己萬不能中了他的圈套。眼下就算是算是承認,也不能讓他抓到什麼把柄。
“是,隻是聽著名字覺得有幾分耳熟。”
“那就巧了,楊立進京後所改的名字就是楊程萬,前輩既說是故人,又怎得會想不起他呢。”
沈夫人故作驚訝:“這麼巧,會不會是同名同姓?”
“那我就不知曉了。”陸繹歎道,“可惜了,那時楊捕頭也在揚州,若您二人能見上一麵就好了。”
“是啊,真可惜。”沈夫人故作鎮定,微微笑著,把藥碗推過去,“陸大人,藥快冷了,你還是先把藥喝了。你傷勢未愈,要多多靜心歇息才對,這些傷神的事少操心。”最後一句話顯然意有所指。
“多謝前輩關心,言淵記著就是。”
也不等他喝過藥,更別提把脈,沈夫人連托盤都未拿就出了門,徑直回到自己的屋內。
屋內,丐叔正拿著一束艾草到處熏蚊蟲,每個角落都熏了熏,連床底下都未放過。見沈夫人進門時臉色不對,他詫異問道:“怎麼了?”
“我方才去了你乖孫兒那裏,想問他有沒有娶今夏的打算。”想起與陸繹的對話,沈夫人長吐口氣,還覺得累得慌。
“然後呢?他說娶還是不娶?”
“他壓根就沒回答我的話,反過來還來套我的話。”沈夫人沒好氣道,“錦衣衛!真是沒有一個善茬。”
“他敢套你的話?!反了他!”丐叔義憤填膺,“論輩分,他還應該喚你一聲奶奶呢。我現下就去把他拎過來。”
沈夫人拿眼睇他,嗔怪道:“誰是他奶奶,我有那麼老麼?”
“沒有沒有,當然沒有!”丐叔開始擼袖子。“說吧,要他負荊請罪,還是磕頭認錯?”
“你別鬧了,我正發愁呢。”沈夫人把他擼上去袖子又給撣下來,顰眉道,“沒想到這次他去岑港,居然歪打正著,叫他查出了楊程萬的底細。我真擔心,他再查下去,說不定就把當年的事翻出來了。”
“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丐叔正色道,“你總得讓我心裏有個底吧,萬一出了事,我也才好應對。”
沈夫人示意他先把門關上,才輕輕道:“你不是一直問我,為何待今夏與旁人不同麼?因為我猜測今夏就是我姐的孩子。”
“啊!”丐叔吃驚之極。
沈夫人這才將當年之事娓娓道來——
“今夏的師父還不叫楊程萬,他叫楊立。楊立的舅舅是我二嬸的堂弟,論起來也算是親戚,他時常來我家走動。那時節我還小,常鬧著他一塊兒玩,姐姐為了看著我,也時常和我們一起玩。我記得,他身上帶著一個香包,愛惜得很,針腳功夫都像是出自姐姐的手。想來,那時候他們已經兩情相悅,隻是我不懂罷了。”
“楊立功夫好,得空時常幫著我家押送藥材,爹爹對他很是看重。可惜,我娘與二嬸素有罅隙,又看出他對姐姐有情,便不許他再到我家後院,連帶著姐姐也見不著他。再後來,也不知是誰牽線搭橋,姐姐就被許給了夏言之子夏長青。”
“南京與泉州隔那麼遠,姐姐嫁去真真正正是遠嫁。我記得出嫁前她就偷偷哭過好幾回,我不懂,以為她僅僅是舍不得爹娘。她出嫁那日,我看見楊立站在角落裏望著花轎。我還跑過去和他說,叫著他記著來陪我玩。可他說他也要走了。我問他要去何處,他說他要去京城建一番功業,好叫人不再瞧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