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是什麼?
之前我以為信仰就是執念。
比如韓恪想把琴姨的骨灰安置在韓家陵園。
比如我要為死去的丈夫賈明報仇。
但現在我總算明白過來,信仰,是一種力量,一種支撐悲痛欲絕的人勇敢地活下去的力量。
它像一粒種子,雖然渺小,卻能在心底最脆弱的地方頑強的生根發芽,甚至開花結果。
紀太太的身份,是我的責任,亦是我的信仰。
我不能埋汰了它。
心底忽然生出一股力量,它令我挺起脊背,就連虛弱卑微的聲音都洪亮起來。
“韓將軍,這事我會給孔禮一個交代,至於該咱們操作,還得我跟虎子他們商量一下。
不過有件事我確實要提醒各位,我不是殺死韓恪的仇人,我也是個受害者,我的丈夫死在這場爆炸中。
大家若真的想為他們報仇,就要同仇敵愾,而不是在這斤斤計較,然後各自拿了錢作鳥獸散。”
話音剛落,我就發現大家齊齊看向我。
那眼神震驚又亢奮。
這種萬眾矚目的滋味,我從沒嚐過。
但這會兒我卻能從容應對,仿佛那些羞澀跟緊張,本就不該屬於我一樣。
韓將軍還想說什麼,孔禮搶在他出聲前對我道:
“白月,我才不稀罕你那幾個臭錢。
你的錢我跟兄弟們一個都不要,你拿去買藥吧。”
丟下這些粗暴的話,他利落轉身,頗具氣勢地號召著下屬,“走,我們再去廢墟翻一下,說不定能找到韓哥的屍骸,哪怕是一塊肉,隻要是韓哥的,我們都得帶回家。”
虎子也不甘示弱,對幾個下屬招手,“你們也去,都仔細點,別叫爺在外漂泊。”
偌大的山莊,幾乎夷為平地,那些磚塊水泥被炸的零零碎碎,密集地鋪在一起。
這樣的爆炸跟地震不一樣,
地震時,屋脊房梁整塊坍塌,或許還能構造一個生存空間。
爆炸如大家想象那樣,一切都炸的粉碎,且有衝擊力。
盯著一半隱在黑暗中一半躺在光亮下的廢墟,我似乎看到紀燕回邁入死亡的經過。
嘭的一聲,一切化為虛無。
踉蹌著後退一步,我摁住劇烈疼痛的胸口,險些背過氣。
“白……嫂子。”虎子扶住我。
我落荒而逃,聲音中滿是痛苦,“虎子送我回去。”
這裏,我一秒都待不下去。
我快疼的窒息了。
回到市裏時天都快亮了。
虎子心照不宣地把我送到月亮灣。
這裏雖然是紀燕回跟溫初玫的婚房,但也是紀燕回一直居住的地方,裏麵的每一物件都是紀燕回用過的,滿是他的氣息。
我貪戀這個味道。
進了屋,我叫虎子把卓凡把卓凡叫過來。
“梟爺出事時,卓凡正在日本出差,估計今早八點多能抵達申城。”在那聲嫂子後,虎子對我的態度極其客氣恭敬。
我倒在沙發上,雙鬢一跳跳的疼。
之前我接連兩次傷害頸椎,後來隻要沒有休息好,或者感冒,雙鬢就會疼痛難忍。
“需要我把肖珂請來嗎?”虎子給我倒來一杯熱水。
我接過來喝了一口,為了安撫他,我道:“沒事,我能忍。燕回出事的消息,雖然遲早要公布於眾,但暫時不要告訴外人。”
虎子叫我等一等。
他轉身去了自己臥室,很快拿著一遝文件出來,遞給我。
“這是梟爺領完結婚證後,訂下的遺囑。”
遺囑這兩個字過於沉重,我顫|抖著手不願去接。
我心底始終別著一股勁,隻要我不承認紀燕回已經死了,他遲早還會活過來。
就像之前他拿燒焦的屍體騙我一樣。
我不會跟他生氣,隻要他出現就好。
“看看吧。”虎子強行塞給我,嘴裏自顧自地說:
“梟爺身體不好,多次受傷,身上的器官沒一個健康的。
自從你離開海藍灣,梟爺時常夢中驚醒,一醒來就是一身冷汗。
他還不到三十三歲,就時常胸悶氣短。
老中醫說他思慮過重、殫精竭慮,不是個長壽之體。
但凡是人哪有不怕死的。
梟爺也怕。
但他更怕你過不好。
所以他拉下臉去找你。
你倒好,不僅戲弄他、惹惱他,還跟紀金辭混到一起去。
梟爺骨子裏清傲霸道,從來沒有那麼低聲下氣地求過一個女人。
可你卻給他甩臉子,他小孩心性一上來就跟你賭氣。
但他始終都是心疼你的。
他怕你一時衝動被紀金辭騙了,就趕緊把你的戶口挪出來,悄悄把結婚證領了。
領證後就想方設法為你謀劃退路。
遺囑裏說了,他若發生意外,他名下的所有財產、股份都是你的。
你可以帶著這些錢財改嫁,我們不準幹涉。
他時常跟我說對不住你,是他把你拉入危險的漩渦,害得你……”
耳邊盡是虎子嗚咽不止的聲音,低沉悲涼,就像草原裏絕望困頓的狼。
他的聲音很輕,但每一個字都像炸彈在我心尖爆炸。
我把文件摁在胸口,像是擁住紀燕回本人一樣。
這個幼稚的臭男人,難怪他當初篤定又自信地對我說——你休想跟別人結婚。
他說這話時心裏肯定得意壞了吧。
想起那張狡黠又囂張的笑臉,我跟著一起傻笑。
紀燕回,你就是個大傻叉。
笑著笑著,我視線又在一片迷蒙中變得模糊。
最疼,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