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有匪公子人如玉 第1章 大夢一場醒(2 / 2)

“岑遠道!”

豫安被他氣笑了,音色已經完全冷了下來:“在這大冷天掉進水池子裏的可是你的親閨女!總歸沒出什麼事?虧你也說得出口!如若宓陽真有個什麼萬一,你以為本宮現在還會忍著氣陪你虛與委蛇麼?!”

話畢她已經推開木門,一眼就對上了坐在床沿上的小姑娘的視線。

“宓陽?”

思及岑黛可能將方才的那些話都聽了去,豫安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而後快步走上前來幫她捂緊了被子,柔聲問她:“宓陽可還覺得有哪裏難受?”

熟悉的香風襲來,岑黛抬眼怔怔地望著豫安關切的神情,有些回不過神來。

她還記得殿中母親死時的慘狀,身軀漸冷、麵色青黑嘴唇烏紫,眼角嘴角鼻下全是紅黑的汙血!

而如今如今母親的懷裏是溫熱的,她麵上柔和一片,音色裏全是暖融融的關切和親昵太極殿中的一切,都好像隻是一場久遠的噩夢。

“娘,娘親”岑黛顫了顫眼睫,撲進豫安懷裏,不停地蹭眼淚。

她想將未來三年發生的一切都告知豫安,可話至嘴邊,卻無從說起。關於死後重生的經曆太過荒誕,更別說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死於何人之手

感覺到懷裏小姑娘輕微的顫意,豫安心裏一陣心疼,忙抱緊了她,輕拍著她的背,不住寬慰:“娘在這裏,宓陽莫怕。”

她隻以為岑黛是被上午的那一出給嚇著了。

從小嬌養著長大的小丫頭,幾乎半點苦都沒吃過,今日掉進冰窟窿一樣的冷水裏,差點連命都給丟了,豈會不怕?

如是想著,豫安心裏忍不住泛起了幾分心寒。堂堂大越宓陽郡主,一朝被推入水,親生父親卻還在幫著行凶人開脫。

“宓陽不哭,娘在這裏。”豫安長長舒了口氣,提了錦被將小姑娘裹得更加嚴實,笑道:“好姑娘,小心著涼了。”音色和緩,再無半點方才質問駙馬時的高傲和氣勢。

岑黛含著眼淚縮重新回被褥裏,隻露出一顆毛茸茸的小腦袋出來,彎彎唇角點了點頭。

“宓陽醒了?”

這邊母女二人正溫存著,那廂岑遠道已經進了屋。

他麵上的僵硬和怒氣在進門時就已經散去,隻音色還有些不自然。

岑黛眸子裏還有些潤潤的,垂下眼,輕聲喚了一句:“父親。”

望著臉色還有些蒼白的小姑娘,岑遠道的目光有些複雜,稍稍軟了聲線:“宓陽無事便好。”

豫安看也不看他,自顧自地取了金絲軟枕墊在岑黛身後,給她掖了掖被角,皺眉問:“今個兒上午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思及上午的那一場落水,岑黛微微蹙眉,輕聲道:“宓陽上午時頭暈得緊,便靠站在水榭的廊柱邊歇息了一陣子。那時候耳鳴目眩的,並未注意三姐姐過來了。”

倒是與冬葵幾人所言相合。

豫安頓時沉下了眼,轉頭望向岑遠道:“駙馬可聽清楚了?宓陽可並不曾招惹你那位三侄女!水榭長廊寬廣,若非是你那三侄女行事莽撞,又怎會出了今日這檔子事?”

她可還記得,早前自己奔赴榮國公府時,岑老太君在她跟前陰陽怪氣地說著什麼“一個巴掌拍不響”,暗諷必定是岑黛早先招惹了岑裾。

岑遠道也知道這事,表情立刻就僵硬了一瞬,卻隻是抿緊了嘴唇,不辯駁,也不回話。

瞧著他的表情變換,豫安心下愈發失望,音色更冷:“如今宓陽無事,本宮也不欲和小輩多計較。隻兩點,一則三丫頭必須同宓陽好生道歉,二則該罰的家法一樣都不許落下,否則此事本宮絕不輕易罷休!”

岑遠道立即眉心一皺:“動用什麼家法?隻是小兒平時的玩鬧之舉,最後也都好好的沒出事,何必鬧得這樣大?若是傳到外人耳中,平白汙了岑家家風。”

豫安冷臉站直了身,全身氣勢拔高,眯眼朗聲喝道:“縱是小兒玩鬧也依舊是違了家規,你岑家的家法總不會隻是個擺設罷?如若不罰,隻怕那才叫汙了你岑家家風!”

"你"

岑遠道跳了跳眉尾,沉眼同氣極的豫安對視了片刻,到底是忌憚豫安背後的越璟帝,沒再多說什麼,抿唇拂袖離開。

直到那身影出了門再也看不見了,豫安才收了氣勢,輕歎一聲半闔眼眸,重新坐回了床沿,攬著岑黛溫言安撫:“可是為娘嚇著宓陽了?”

岑黛緊緊地回抱住她,抿著唇沒有出聲。

她從未見過這樣大發脾氣的豫安,也從未見過爹娘如此劍拔弩張的時候。

兩世為人,在她眼中,豫安長公主為人溫婉平和,與駙馬岑遠道之間的關係雖不是多麼親近,但也是極其相敬如賓的。

直至經過了今日這事,她才恍然驚覺了一些前世沒能看清的東西。

原來豫安和岑遠道之間竟是如此不交心的麼?

一朝落水,竟讓夫妻二人爭論至此,想來豫安和岑遠道之間的隔閡,應當在很久以前就已經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