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台上,唱念做打的好戲已經開始。
太子隻是陪同太子妃與眾人說了會兒話,便到男賓席位坐下,他時不時還會看向李蘇夢的位置,恰逢對方也回望過來的瞬間,對上李蘇夢霧蒙蒙的眼神,直讓賀從明心癢難耐。
雖不是僅見一麵就讓美色衝昏頭腦,在遊園會後,賀從明也忘了她好幾日,隻是好巧不巧又得知似乎三弟那福薄失蹤的正妻有了蹤影,還和李蘇夢勉強牽扯出一些關係,不知到底是什麼緣由,賀從明再次與李蘇夢見麵。
柔弱美人如嬌花一般,眉眼間帶著幾分盈盈愁緒,讓這些年感到周圍人對他的尊重越發減弱的賀從明莫名有了一種再次恢複當年萬眾矚目的感覺。
尤其是太子妃把持東宮事務處理得井井有條,賀從明每日隻覺得太子妃猶如宮中的嬤嬤,催命似得催他讀書、了解政務等等一切。
聽曲不可,賞景不可,吃不可,躺不可,就連喝些酒水都不可。
原就中意李蘇夢的樣貌,再加上她天性使然的表現,使得賀從明做出這些年來最不理智的決定,讓李蘇夢來映花台宴,坐在她本沒有資格坐的位置,並且還默許李蘇夢用些小伎倆,差人去激怒挑釁薑懷玉。
至於這宴會是否因此而出現差錯,賀從明沒有考慮。
映花台宴向來是給權貴們彼此相看後輩婚事的地方,賀從明想要拉攏的人自然不會是那些還是孩子的後輩,他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往日至多隻沾滴酒便離席。
今日倒是有個李蘇夢,以及另一件事情,才讓賀從明留到現在。
薑懷玉一直覺得逞口舌之快沒有必要,她與其浪費時間和蠢笨之人糾纏還不如多恢複幾樣能夠恢複出來的東西,起碼那都能換成真金白銀。
隻是有些人偏偏要將臉湊過來挨打。
薑懷玉想到這,斂了斂笑意隻覺沒意思,恰好傳菜的仆從呈上一盤金湯魚球,依照規矩,待到太子與太子妃起筷,其他人便可以動筷子,但細分到每一桌的情況下,亦會有身份地位較為尊榮的人起筷後,其他人才可以動筷子的規矩。
這一桌的五個婦人早已在心裏將薑懷玉紮個透,菜上桌,她們當即一個眼神便讓身邊丫鬟搶先夾菜布菜,本就以精致好看為主的菜肴,白脂似玉的魚球瞬間被夾走,僅剩金湯還因為魚球帶離而微微晃動。
婦人們也不管是否得罪甄夫人,反正世家規矩森嚴,她們不怕這麼個後輩新婦能怎麼她們,倒是看著薑懷玉坐在那什麼也不做的樣子,心情快意多了。
遇到這麼不顧儀態的人,甄夫人都不知該氣還是該驚,她臉色有些不太好看微微側目對上薑懷玉,想看看她是什麼表情。
薑懷玉勸慰一笑,頂著婦人們有些得意的目光,笑道:“原先還以為聽得是烏鴉叫喚,這會兒倒回味過來,聽清楚了,如此說來那話倒是在理,看這樣子,可不就像是餐風露宿的流民才做得出來的事情麼?”
不過是把她們的話又還給她們罷了。
這幾個婦人心眼小,哪怕不是罵她們的話有時過了耳朵都能旋一旋,更何況這明擺著是在暗諷她們夾走菜,幾人惱怒卻又無法否認,隻能甩鍋一般瞪了眼身旁的丫鬟。
映花台中觥籌交錯,熱鬧得很,但靠著坐在一起都臉色發黑的也就隻有薑懷玉這一桌。
薑懷玉都忍不住擔心這幾人背過氣去,率先不帶腦子急衝衝過來挑釁的是她們,隻不過說了幾句話,氣得失態的人也是她們。
正當台上戲子賣力時。
第二道菜肴上桌,薑懷玉慢條斯理地嚐了一口便作罷,誰也不會在宴席上真正吃飽,她不時輕聲和甄夫人交談幾句,這個年輕的婦人很出乎薑懷玉的意料,雖是世家門閥的兒媳,卻不古板。
帶著幾分平易近人的純真,但能感受得出她十分聰穎。
薑懷玉就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更何況甄夫人的性格也很好,不過分熱情,恰到好處的親昵。
大圓桌邊,也就薑懷玉和甄夫人能露出與別桌客人無兩的開懷笑顏,而偷雞不成蝕把米的幾個婦人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反而引起東宮管事太監的注意,特意吩咐小太監過來詢問,弄得這幾個婦人心裏憋氣,還不得不強撐笑臉,臉笑得硬邦邦難看至極。
不論眾人是真為這宴席或戲台上的表演感到開懷,還是強裝出來。
映花台裏有些喧囂。
卻又突然安靜下來像是有誰將這一切都暫停。
薑懷玉正享受著幾個婦人老實閉嘴的靜謐時刻,偶爾與甄夫人低聲交談,她抬眼忽覺周圍氣氛再變,這情況多半是某個地位不低,萬眾矚目的人物出現。
側目回首望去,薑懷玉差些將筷子鬆了。
來人正是賀從鈞,他依舊是一身玄色衣袍,腰間綴著塊沁紅暖玉,墨發以冠束起,氣勢凜冽,與熱鬧的映花台格格不入,每一步往前走都像是踩在人的心頭上,沉穩有力。
瞧見三皇子一來,眾人視線皆是不由自主看過去,更像是因為三皇子自身導致,讓太子眸光微暗,隻是在賀從鈞站定在男賓席前時,揚起溫和儒雅的笑道:“總算是等到三皇弟你這個大忙人了,打從你回京以後咱們就沒見過幾回,來來來,快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