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族為了他而備下的這一戰,注定是要無疾而終,說不得,即便是他身死,也都還要背負上整個巫族就此滅族的代價。
而這一切的緣由,說到底,卻都是因為他認錯了人,扶持了一個冒牌貨登帝,正統的天帝下落不明,這天上地下,若是沒有一絲逆轉的機會,就真的變了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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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天無數,其中仙氣最為靈韻富足的三十三重天中的鴻蒙神殿,是曆代天帝與帝後的居所。
太陽直射下的鴻蒙神殿在所有表情肅穆,一絲不苟的神仙之下顯得格外肅靜,宮門外偶爾遊過的浮雲一片,也都快速的消散於外界刺目的氣澤中。
鎏蘇身著一身巫袍,上下一塵不染,筆挺的直立站在大殿中央,代表著巫頌的鴻蒙紫氣自他身後映出,數名上仙幾乎都要把持不住,想要在他周旁打坐修禪,可得一個事半功倍之效。
此刻就在他的身後,渾身狼狽,已經不能站起來的巫伢長老,就如同一個將死之人一樣,麵朝下,一絲不動。
三日之前,在這浩瀚無垠的三十三重天上已經舉辦了盛大的迎後大典,痛失愛女的北冥冥宗信服了離夜所說,將一切罪責都歸咎在了他的身上,在他背後的巫族眾人,更是背上了一個及其可笑的黑鍋。
還未全數撤下的由彩雲編織而成的七色錦緞依舊懸掛在宮殿各方,顯得諷刺又可笑。
自北冥冥宗來了後,本來肅穆的大殿就像是炸開了鍋一樣。鎏蘇耳邊能聽到他們的指指點點,巫族自古為尊,血脈上甚至是高過了天族本生的上神,可千百代巫頌中,卻隻到他這裏,硬是多了如此的變數——簡直是折辱了巫頌二字的存在。
對此,鎏蘇卻是無話可說。
離夜本就是一個冒牌貨,可天定該是先出生的帝燁反而是慢了一步誕生,讓離夜搶先一步,導致自己認錯,這個罪,又該是他的,還是這詭摸不定的天道的?
耳邊響起了執刑天官撕心裂肺的高喊,隨後,身後劈劈啪啪,棍棒敲擊在皮肉上的悶響,筋骨血肉分離的聲音聲聲傳來,可卻聽不到一聲巫伢長老的痛喊。
耳邊指責聲音更重,鎏蘇抬眼,狀似無波的一一看去,目光所及,一個個道貌岸然的上神都唯恐不及的避開了視線,再不答話。
隻剩下一些竊竊耳語傳入耳中,說的他幾乎都要相信,自己居然是那麼不堪。就淡漠的站在這裏,耳邊聽著如同自己生身父親一樣的巫伢長老受刑而紋絲不動。
可又有誰知道,胸腔喉哽一陣陣血腥味道,又是從何而來。
他的嘴邊已經隱隱出現了紅色,可就在這個時候,身後卻突然傳來執刑天官的慘叫,鎏蘇閉上眼睛,掩下眼中的絕望。
“我家阿蘇是我巫族最純血脈!”
“我家阿蘇集我巫族萬千眾人精華,難道就隻是為遇到你?!”
一身襤褸的老者狂笑,身上鮮血如同泉湧一樣從身上千百道傷口中流出,已經可以看到白骨的身體顯得更為可怖,他伸出一根已經沒了血肉的指頭,指著在他前方寶座上端坐著的離夜說道:“你以為,我巫族第二任守護無上天書的巫頌出現,就隻是在這窮華之地遇到了你不成!”
此言一出,殿中再無一絲聲音。
巫伢長老的聲音還在繼續,口中卻已經湧出了鮮血,“我巫族就此滅族,合族上下隻吾一人獨活,今,洪荒諸神見證。”
巫伢長老踉蹌兩步,強撐著沒有跪倒地上,咳嗽兩聲,“合吾巫族萬人血脈,不滅神魂,祝願吾主……”
巫伢長老雙眼閉上,複又再睜開,將視線轉向了鎏蘇,目光溫和,就像是在看一個頑皮的孩子,用鴻蒙密語一字一頓的說道:“祝願吾主重生,不求造化,但願來世享盡一世安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