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了計劃之後,李梔梔拎著麵袋子開開心心出了暖房,在暖房外麵,她又有條不紊地彎腰剔了四棵小蔥,進灶屋忙碌去了。
大概是因為知道自己性情急躁的緣故吧,李梔梔做什麼事都講究有條有理妥妥帖帖,待炒菜鍋裏的蔥油千層餅烙好,右邊鐵鍋裏的雞蛋麵湯也正好滾了,霧騰騰的熱氣中金黃的雞蛋穗都浮了上來,小小的灶屋裏彌漫著食物的香氣。
樓下堂屋擺著的那個八仙桌作為宋彩蓮的嫁妝之一,如今已經躋身薑府,所以如今李梔梔家堂屋裏連個桌子都沒有。
李梔梔一鼓作氣,把儲物間內她提前修好的破四方桌給搬了出來,擦拭得幹幹淨淨擺在了堂屋裏,這才起身去了灶屋搬運早飯。
待一切妥當,李梔梔剛在小板凳上坐了下來,正要伸手去拿香氣逼人令她垂涎欲滴的蔥油餅,大門便在外麵被人“咚咚咚”敲響了。
李梔梔想了想,沒動,直接問道:“誰呀?”她知道自己生得美麗可愛,一個漂亮小姑娘孤身在家,怎麼敢胡亂給人開門?
外麵傳來李梔梔熟悉的聲音:“梔梔,是我啊,你何幹娘!”
李梔梔鬆了一口氣:原來是斜對麵的人牙子何婆子啊!
她起身拔了門閂,開了大門,含笑道:“幹娘,您有事?”這何婆子又奸又滑,她來做什麼?
何婆子打量著李梔梔,見她梳著齊整的雙丫髻,大冷的天卻隻穿著一件洗得發舊的玄色蕉布小薄襖,係著一條素白裙子,愈發顯得身條纖細瘦弱,漂亮的小鵝蛋臉被凍得發紅,便做出一臉的憐惜,伸手就去摸李梔梔的小臉:“我的梔梔啊,真是可憐見的,瞧這小臉凍得……”
李梔梔靦腆地抿著嘴笑了,微不可見地往後退了一步,閃到了一邊,正好躲開了何婆子摸她臉的手:“幹娘,進來坐吧!”
何婆子隨著李梔梔穿過穿堂進了堂屋,這才發現冷得冰窖似的堂屋中間卻放著一個四方桌子,桌子上擺了一盤切得整整齊齊的蔥油餅、一碟五方豆豉和一碗雞蛋麵湯,看麵湯上熱氣騰騰,怕是剛盛好的。
她笑了:“你這小姑娘還挺勤謹……隻是……”
何婆子欲言又止。
李梔梔知道她想要自己問,卻故意不問,笑微微引著何婆子坐下:“幹娘,早飯用過沒有?沒有用的話,留下和我一起吃早飯吧!”
何婆子那雙亮晶晶的小眼睛眯了起來:“不了,我吃過早飯了!”李梔梔的早飯賣相不錯,隻是她真的吃過早飯了。
“既然幹娘吃過了,”李梔梔一臉的不好意思,“那我就不多讓了。”
李梔梔也不和何婆子客氣,謙讓了兩句便拿了一塊蔥油餅吃了起來。
她吃著飯,何婆子坐在對麵打量她。
李梔梔吃飯秀秀氣氣的,甚是斯文,可是卻持久而有恒心,居然不緊不慢地就著豆豉把一整碟蔥油餅全吃了,又慢條斯理地喝了兩碗雞蛋麵湯。
何婆子心中咂舌不已,頗為驚訝:李梔梔把這些食物都吃到哪裏去了?
見李梔梔終於拿了繡花帕子在唇上拭了拭,何婆子忙慈愛地笑道:“梔梔,你娘嫁到了薑大戶家,你小姑娘家家的,一個人守著這麼一個空房子,夜裏難道不害怕?”
李梔梔拿起溫開水漱了漱口,這才一臉天真看向何婆子,見她正殷切地看著自己,便笑了笑,道:“自然是有些怕的。”
何婆子見李梔梔上套了,笑容更加溫柔:“我家裏現有好幾個女孩子,同你也年齡相當,天天繡花拌嘴吃零嘴,熱鬧得很呢!你若是一個人在家怕的話,就到我家裏去玩吧,白天做繡活,晚上也歇在我家,同我家裏的那幾個女孩子作伴玩耍,豈不便利?”
李梔梔一臉的遲疑:“可我二叔快從滄州回來了,他脾氣暴躁,一拳能打死一頭壯漢,我怕他到時候尋不到我會生氣……幹娘,你不知道我二叔有多厲害,先前在東京,他……”
何婆子知道李梔梔家的底細,想到李梔梔那個連鄭太尉衙內都敢毆打的二叔,她的心裏也有些毛毛的。
耳聽著李梔梔滔滔不絕東拉西扯離題千裏,又開始談她那個拳打鎮東京的二叔如何的愛打女子,何婆子有些坐不住了,臉上慈祥的笑都快要維持不住了:這小丫頭片子,怎麼廢話這麼多?老娘是做生意的人,哪裏有那麼多閑工夫聽她閑扯?
她打量著李梔梔因為喝了熱麵湯而變得清淩淩水汪汪的鳳眼、嫣紅柔嫩玫瑰花瓣似的櫻唇和白裏透紅的小鵝蛋臉,心道:罷了,罷了,反正也不急在這一時,一步一步來,總要把這花朵般的小丫頭片子給賣個大價錢!
作為宛州城資深的人牙子,何婆子覺得李梔梔這小丫頭生得跟夏天盛開的雪白梔子花似的,天生就是美人胚子,不賣了她,真是對不住自己的招牌!
見何婆子被自己給活活嘮叨走了,李梔梔閂上大門,收拾了碗筷去了灶屋,一邊洗碗刷鍋,一邊思索著如何掙銀子養活自己。
待把灶屋收拾齊整,李梔梔心中也有了主意,一陣風一般跑到了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