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麼時候,後麵的黑鸚鵡用圓珠筆捅了捅他的脊背,薑瑾溟氣憤的回過頭,黑鸚鵡立馬擺出沉靜的表情看著英語書,底下把那張紙塞到薑瑾溟的手上,他打開揉的皺巴巴的紙條,季隨風垂下頭,一瞥薑瑾溟,看他神神秘秘的看著什麼,他掃了掃…
季隨風他是殺人犯嗎?
他四年級的時候把小學班上的同學殺了。
…
好可怕。
我們不會也被他殺掉吧?
…
季隨風,滾出這個班吧!這字還被加紅加粗,烙鐵一樣貼在他的心上…
薑瑾溟抬起頭,發覺有人在盯著他,扭頭朝四周望望,才發現季隨風正目不轉睛的瞪著他手裏的紙,他笑嘻嘻的摸摸臉,一把撕掉紙條,撕的粉碎,他朝季隨風雲淡風輕的笑了笑。
季隨風口中的英語單詞像是卡在喉嚨裏念都念不出來,手裏的英語課本簌簌的掉了下去,哐當的砸在桌子上,英語老師和全班同學都詫異的望著他…
午休的時候,班主任拍醒他溫柔細心的對他小聲說道。“隨風,你心裏有什麼想法都可以來找老師,老師都會幫你的,知道嗎?”他對著班主任勉強的笑著答應。
班主任一踏出教室,底下頓時響起細碎的談話聲…
他跑過走廊,真想跑出學校大門,去一個沒人的地方,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他們的眼裏,懼怕的看著他的目光,一道道鄙夷的目光,避之唯恐不及拒人千裏、冰冷冷的目光,都像手術刀般切著他身上每處肌膚…
今晚的夜很黑,黑的讓人喘不過氣來,寢室裏的人早已睡著了,不時傳來窗外低沉的烏鴉叫聲…
你是殺人犯!密密麻麻的人群站在他的麵前,一模一樣的嘴型,他發現人群裏還有幾個老師的身影,茫然憐憫的望著他…他開始瘋一般的跑,眼前出現了一道門,他鑽了進去,裏麵是一間正方體的空間,四周牆壁上滿是旋轉的多邊形…他仰著頭旋轉著身體,體力不支的跪在地上,竭斯底裏的呼喊著…媽媽,我的心好痛,好痛,快不能呼吸了…他靠在牆角。
一隻手突然間伸了過來,他湊了過去,那是一隻流淌著血液具有溫度的手,他把身體蜷縮成一團想讓身體每處都能散播到那溫度…
他突然間醒了,豁然發現一張臉正望著他,那是一張布滿陰影的臉,略看起來很是猙獰,他的心髒不聽使喚的猛跳…
薑瑾溟把手從他的額頭上收回來,像是也被嚇了一跳,佯裝鎮定的譏笑道:“你剛才怎麼了?手還揮舞著,笑死我了…”
季隨風似乎還沉溺在剛才那隻手的溫度裏,卻慢慢發現那溫度越來越淡…他立馬哭了起來…
“你哭什麼啊?”薑瑾溟不知所措詫異的望著他,看到他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來,臉上的表情難以名狀。
“沒什麼,我剛才做噩夢了。”他胡亂的回答。
薑瑾溟怔怔的看著他,若有所思的爬回自己的床。
季隨風馬上蒙上被子,想回到夢裏再貪婪著那抹溫熱…
他眼前浮現起在小學學校的場景,教學樓寫著八個紅漆大字“嚴肅活潑,團結友愛”,隻有兩層,操場圍著一排排染黃的梧桐樹,當時正值秋分,高高的竹籬笆圍著的花園裏盛開著紅色的石蒜,開的是那麼妖冶,那麼誘人,那麼絢麗。那片火紅,仿佛是會燒掉他整個三年級歡樂時光。他小心翼翼的爬過竹籬笆,想進去擁抱那片火海,然後靜靜的躺在那片紅海裏,這樣他就能留住這片妖冶的紅了…
“別去碰,石蒜是有毒的。”
他感覺到一陣溫熱,那是安雯拉住他的手,她的眼裏滿是緊張的淚花。安雯的哥哥安禪在不遠處的在黑板上畫著漫天的向日葵,他突然回過頭,對著安雯跟季隨風笑著,黑板上的葵花仿佛也搖著枝葉在笑,他的那一抹笑,不惹塵埃,不藏苦澀,不帶妖冶的惑,是那麼堅定的,清爽,天真無邪的快樂…
這些場景卻在一塊塊的碎落,切換到他一個人奔跑的身影,落日餘暉把他小小的身影拉長,慢鏡頭般,像是在無邊無際的迷霧裏奔跑,他跑著跑著,精疲力竭的坐在冰冷的派出所的房間裏,跌坐在少管所陰森森的過道裏,管教反剪雙手正瞪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