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這楊氏,不過雙十年紀,姿態婀娜,青春貌美,自有一番風流氣度。實上並非張仁原配,張仁發妻早逝,他鰥居多年,又積攢不少家底,前年才將這年輕標致的小媳婦討進門做了續弦。二人年齡相差了十多歲,偏這張仁常年走南闖北的,還生得老相,擱一塊兒,一細皮嫩肉,一皮糙膘厚。頭麵上見了都說張仁是個享豔福的,背地裏沒有不嘮叨鮮花插牛糞上了……
張家園子大,前後五進院落,兩隻“貓”兜兜轉轉了半刻,總算尋到楊氏住處。屋內依稀見著燭火明滅,映在人心底也是陰晴莫辨。
潘盼依牆根站著,打量這屋高度雖不及院牆,可房頂上鋪著蝴蝶瓦,咱一三腳貓身手,靠剛才那繩攀上去倒不算太難,但要不弄出點聲響,貌似有些難度……萬一踩碎個隻磚片瓦鬧出些動靜,還一美貌寡婦家的瓦,這大半夜的……不被人當作采花賊拍死才怪!正胡思亂想、神遊太虛之際,忽覺脖間一緊,身體一輕,雙腳離地,待回過神,人已趴在房頂屋脊之上。居然把咱當沙包扔上來!還搞個平沙落雁式!某人揉著撞痛的腦袋勃然大怒。
展昭也不理會於她,躍脊躥梁,健步如飛,真真是如履平地一般,幾個縱跳來到後坡蹲定,數了數瓦隴,依次揭開,扒去灰土,劃破錫被,再將望板抽出,便開了個巴鬥大的天窗來。
潘盼好奇心大起,匍匐著湊上前,伸手推開展昭,將腦袋坑進去要瞅。這一瞅可不打緊,若不是展昭拽著她衣襟,差點就連人栽了下去。又想悶死我!潘盼扯下眼前這隻手掌氣悶,正待掐上一把解氣,麵前這隻大手突然化掌為指,飛快地在她手心劃拉兩字——“閉嘴”。她索性兩隻手握住某人,深呼吸,抖一下,我忍了……再呼吸,再抖一下,我繼續忍……如此這番,握著展昭的手幻想是握著三十兩銀子,抖嗬數次,心情總算平複了些。伸手也在展昭掌心內寫到——“賴子七”?
展昭不動聲色抽回手,點了點頭。
果然啊,這有錢人家的小媳婦就是容易出問題!潘盼登時萌出了狗仔隊的惡趣味,急不可耐地又湊去細觀。孰料,又與展昭撞個正著。她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往後略縮了縮……
隻見那楊氏熱孝在身,從上到下,一抹兒素淨,卸了釵環,未施脂粉,正執把細梳對著銅鏡細細篦著頭發。咋看之下,頗覺清新可人。賴子七則坐在東頭一把交椅上,蹺著二郎腿兒,在那絮叨白日春風樓之事。
楊氏抿一抿頭發,微微嗔道:“你個少沒安分的,惹那些江湖人做啥?掙不來銀子,還白惹一身臊。”
賴子七拍著椅背,滿臉懊惱之色:“本是篤定能成的,錢五那小子,兵器仿活有講究,沒點眼力甭想看出點什麼來。今日還真見鬼了,居然撞上倆懂行情的,壞了咱的好事。”
楊氏擱下篦子啐道:“你呀!還真沒個出息,有點家私都給敗光!整日做些挨邊挨旯夠不著的事兒……”
“喲,還怨著我呐?說得也對,要不是前些年輸光了老爺子留的那些家當,早把你迎進門了,哪會讓你被那死鬼糟蹋兩年……”賴子七說著走上前去,一手攬住楊氏腰肢,一手輕擰楊氏臉蛋。
楊氏有些嫌惡地掙脫,慢聲道:“你猴急甚麼?指不定還會出些狀況,張羲去開封有陣子了,還有那婆子,三天兩頭說夢見她兒子,唬得我這心裏是一跳一跳的……”
“別怕,我的心肝兒,有我呢……哪跳得慌,我來幫你揉揉……”賴子七一雙手又不安分地往楊氏身上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