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蒼山遠,西風漸止,寒意卻深重了幾分。展南俠趕著折回住所,行至巷口,忽見不遠處有兩道灰影慢悠悠蕩來――一個人牽著一頭驢。確切點說應該是那驢牽著那人,灰驢咬著嚼子,閑庭信步,旁邊一灰衣人拉著韁繩,跟在驢屁股後頭轉悠,全然把握不了方向。南俠暗樂:這活寶又想招甚麼事端?
待走近了些,展昭突道:“小潘,你打算跟這驢上哪?”
聽出展昭語帶譏誚,潘盼不禁目露凶光,瞪了他一眼,複又裝作無事人一般,答道:“隨便逛逛。”私底下想:咱就當遛寵物了,你煩得著麼?
“哦,看不出你還有這等愛好。”展昭不住打量這一人一驢,是毫無去意。
“鄙人愛好一向廣泛。”潘盼頭一揚,仍是淡定。
“你還是騎著它逛好些,驢喜歡尥蹶子,小心踢到。”
廢話!咱要能騎,至於跟著它跑嘛?“我……我是怕它累著……”她依舊嘴強。
展昭終於憋不住大笑出聲,一臉明快和煦,似秋日驕陽。潘盼見了,一時覺著目炫,低了頭暗罵:笑吧,笑吧……抽死你……
頓了片刻,笑漸不聞聲漸悄,正惱著的某人抬了抬眼皮,麵無表情道:“笑夠了沒?我還有事,先行一步。”言罷,對著驢臀就是一記,“走咧!”
灰驢紋絲不動。潘盼慪火,耐著性子上前,摟著驢脖子又道:“好夥計,咱們快上路罷。”灰驢“呼哧”甩個響鼻,反把她唬得倒退兩步:這強驢!存心和咱過不去怎的?二十來棵大白菜還丟在市集,等著咱去拖呢……
“籲”一聲清嘯,灰驢像是聽懂,竟撇下她,撒開四蹄兒,“騰”地一縱,直朝展昭奔去。
“喂,你個笨驢!給我回來……”潘盼急得原地蹦躂。
“它似乎不願聽你的話?”展昭輕拍灰驢腦袋,略帶得意道。
潘盼恨恨地剜了展昭兩眼,隨即齜牙一笑:“這驢就有一毛病――好色……”
“當真?”展昭沒丁點兒生氣的跡象,慢條斯理道,“我怎麼看這驢像是騸過的?”
潘盼狂汗:罷鳥!咱繞不過你……搞半天,鐵柱家這頭強驢居然是個太監……
展昭笑問:“說罷,你這驢打哪弄來的?”
她低了頭老實道:“問鄰居借的……”剛答完話,想想忒不對勁兒,勃然大怒,“你才驢呢!”
展昭驚覺失言,忙指著灰驢道:“我是說它,不是說你……”
潘盼氣得毫無形象,擼袖子,卷衣裳,一手叉腰,一手點著南俠鼻尖不依道:“你說了!就說了!你剛說我是它……”又看向毛驢,噘著嘴嘟嚷,“喏……這驢來著!”
展昭也不多作解釋,伸手捉住快戳上麵門的一隻細爪,連提帶拎,將個嚇得哇哇大叫的熊貓托上了驢背,一手挽過繩袢,輕聲道:“要去哪?我拉你一程。”
她死命甩開攥著她腕子的大手,“噝噝”倒抽氣兒,別過臉答:“前頭市集。”
南俠牽著驢又問:“呦,你置辦啥大件了?還非得牽頭驢去載?”
潘盼哪好意思告訴他:自己貪圖便宜,本打算屯個七八棵白菜,結果被那菜販子一忽悠,把剩下二十多棵全包圓了……“貯些菜過冬唄。”她支吾應對。
倆人一驢招搖過市,引來路人一片側目。眾人心內俱是鬱悶:這藍衫公子相貌雄壯,氣度不凡,怎會落在前麵牽驢呢?反倒讓個瘦弱的伴當坐驢背上悠哉樂哉……
到了菜攤前,潘盼滑下驢背,指著地上一大堆白菜,神色扭怩:“喟,幫咱搬下子咋。”
南俠見這仗勢,哭笑不得:“這白菜得有百把斤罷?你買回去要吃到啥時候?”
“先擱地窖裏好了。嘿嘿……”她訕笑不已,“要不臨走送你們些。”
二人趕著毛驢回家,潘盼是手中有糧,心中不慌,腦海裏不禁浮現戶外飄著鵝毛大雪,自己趴熱炕上吃白菜肉餡餃子的畫麵……登時心情大好,又開始向展昭嘰歪起公孫策假扮道士被張祥戳穿的糗事來。南俠聽了也是樂嗬,稍後又幫著她屯白菜,不必細表。
張羅完晚飯,潘盼照例去廂房喊包公三人進食。邊撣著身上菜屑,邊挑簾進了屋:“鄭員外,你們仨出來吃飯罷。”
公孫策殷勤道:“哎呀呀,小潘辛苦,坐下喝口水!”
潘盼自覺勞苦功高,大喇喇往包公身旁一坐,端起茶正要喝,倏地瞅見展昭身旁站著一名青年男子,文質彬彬,神情恭敬,穿戴也是不錯。心底一驚:別又是想賴我家吧?不成!不另加銀子,咱可堅決不答應……於是皺了眉道:“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