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賭坊也坐落在東營弄,與春風樓、銷金坊比鄰而居,正所謂吃喝嫖賭,整條街俱是全了。門麵雖不及另兩家氣派,可簾子一挑,內裏卻是大有乾坤。賭桌前人頭攢動,調笑聲不絕於耳,投馬擲骰,那叫一個熱鬧非常。
潘盼正看得眼花,迎麵走來一荷官打扮的中年男子,滿臉堆笑衝他們打著招呼:“呦,這不是柳爺麼?哪陣風把您給吹來了?”
柳青皺眉,輕推他一記,佯怒嗔道:“我呸!不待見你柳爺,還是怎地?”
荷官搓著手,連聲賠著不是:“那哪能呢……柳爺。小的這不是好久沒見到您,想您想的唄。”
柳青笑罵:“聒噪的狗才!你想的是爺的銀子罷!”
“都想!都想!”荷官猛點頭應道,“三位樓上請!”
白柳二人首闊步走在前麵,一個豐神俊秀,一個氣宇軒昂,白衣綠裳,是相得益彰。潘盼頗有些自慚形穢,灰不溜秋地尾隨其後,仰望兩人背影,忽而詩興大發:好個“白毛浮綠水”吖……
白玉堂與柳青可說是賭場慣客,見了骰盅牌九,都急不可耐湊過去摸上一手,哪裏顧得上理會潘盼?她孤零零地挨桌轉了一圈,沒發現適合自己的項目,百無聊賴之下,幹脆點了些茶果,躲一角落喝茶磕瓜子去了。
“喂,綠眼睛的。別看,就和你說話,過來玩骰子不?”
“啊?”潘盼“噗噗”兩下吐掉滿口的瓜子皮,吃驚回望,卻見一個稚氣未脫的少年正衝她擠眉弄眼。她捏捏腰間小褡褳,也就幾十文錢,十賭九輸,想想舍不得,於是搖頭答道:“嘿嘿,咱沒錢,玩不起。”
“沒事。咱倆軋本。”少年靈活得很,眨眼間竄到她跟前,不容推托,一把拖起她就往賭桌上拽。
“你這人怎麼這樣?我不會玩啊!”潘盼急得直嚷嚷,扭頭去尋柳青,可人擠人的,到哪望得見這兩隻縮哪桌上呢?
“瞅你模樣還不錯,怎生得這般蠢笨?連個‘五木投瓊’都不會玩!”少年失望鬆手,一雙大眼睛直盯著她上下打量,神情頗為不屑。
潘盼被他一擠兌,氣得七竅生煙:多大的小屁孩啊?居然看不起咱……齜牙怒道:“不就是猜點子大小麼?又有何難?”
“嗯,對頭!”少年拍掌大笑,“你跟著我後麵押就是了。”
二人推推搡搡撲到賭桌前,莊家的骰盅已搖得叮當做響了。少年急得大喊:“等等,等等!小爺還沒開押呢!”
做莊的男子放下骰盅笑道:“艾虎,你就甭咋唬了,剛見你錢都輸完了來著。”
“誰說的?小爺有的是錢。”被喚做艾虎的少年從兜裏掏出十幾個製錢拍桌上,又扯扯潘盼衣角,示意她把錢和他押在一塊。
原來這小子錢不夠,拉她墊背來了,潘盼恍然大悟。
“買點子,還是買大小?”莊家又問。
“買大小!”不等潘盼問明白,艾虎搶著回道。
“各位聽好瞧好咧!”莊家一盅舀起桌上六粒骰子,在空中上下翻飛,末了,於桌上重重一扣,喝道,“下押!”
“大……大……小……就是小……”周邊一片人聲鼎沸。
“那就小罷。”艾虎撓頭,底氣稍顯不足。
“四枚六‘混江龍’,這把是買大的朋友贏了。”
“娘的,又是大?老子不玩了!”
“哎呀,又中了!連中三把了!”
“……”
片刻功夫,賭桌前圍坐的人群已是悲喜兩重天。
艾虎垂頭喪氣,潘盼則在一旁捶胸頓足……三十個大錢啊!能買多少斤米、多少斤白菜啊……就這麼被秒殺了……她回過神來,扭頭瞪向艾虎:“你賠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