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空氣從來都是如此濕潤得膩人,仿佛一捏便可以擠出水來……
陳舊的青石板早已在歲月的打磨中失去了棱角,圓潤中透出江南伊人般溫柔的氣息,那些貼著石縫的細小青苔總是在雨後爭先恐後的的生長,一夜之間便用自己年輕的生命遮掩了所有的滄桑過往,在這朦朧的煙雨裏,古鎮因為這一叢叢的青綠而顯得鶴發童顏般可親。。
夢裏的古鎮卻褪去了這一份青綠,依稀可辨的隻是慘白的天空和灰黑的磚瓦,宛如六十年代電影的黑白背景,畫麵破碎而陳舊,一個人在潮濕的夢境裏走著,陰冷的空氣裏充斥著不安和恐懼的因子,它們緊貼著我的皮膚,一寸一寸的滲入我的心,古鎮的冰冷穿過地麵薄薄的青苔露出猙獰的原始麵貌,在這個我生活了十幾年並稱為家鄉的地方麵前,我手足無措,生命就是一個輪回,一切在這裏開始的東西都將在這裏結束……
“爰伊。”。
我聽到一個清澈的聲音
“邱晗,我在這裏。”。
我順著聲音的方向急切的回應,去沒有半點回音,隻是邱晗更加急迫的叫著我的名字。
“爰伊。”。
“爰伊。”
“爰伊,你醒醒。”
當我睜開眼睛,邱晗正坐在我的床前關切的看著我,眼睛裏充滿了疑惑。
夢裏的一切不複存在,而恐懼感卻依舊在全身延續,我不由得往上拉了拉被角。
“怎麼,做惡夢了嗎?”邱晗輕柔的問道,並用手指輕輕拭去我眼角殘留的淚水。
我避過他關切的目光,輕輕地別過頭去,窗戶上掛著厚厚的窗簾,外麵的風景一絲也瞥不見,思緒又遊離到了那個夢境,一個沒有顏色沒有名字的地方,在那裏我長久的仰望天空,那沉沉的像隨時都要壓下來的天空,然後輕輕的落下一句歎息……。
“傻瓜,又想什麼了?”
邱晗的聲音將我從那片天空下拉了回來,我似乎忽略了這個在房間裏搞不清狀況的男人。
我回過頭去想對他露出一個表示我很好的笑容,而嘴角的弧度卻是如此僵硬。
“邱晗……”
“嗯,說吧大小姐我聽著呢。”
邱晗依舊目光輕柔的看著我,像看著一個撒嬌的孩子。他的眼睛並不特別,即使是在和他相處了十九年之後,我依舊不能憑那雙眼睛將他從萬千人中認出,但他的目光卻總是給我特別的溫暖,即使我走過了那麼遙遠的距離,即使我與那麼多人擦身而過,他的目光卻是我永遠無法忘懷的溫暖,正是因為這種溫暖,我曾天真的想,我要和他永遠在一起。
“我餓了。”
好半天,我說出一句話來。
“哈哈,果然是傻丫頭。”
邱晗伸手刮刮我的鼻子,站起身來,誇張的笑著。
“好,我這就給大小姐做飯去。”
我輕輕的笑著看他走出房間。
邱晗的這種寵溺是從小就有的吧,而我,從來都很樂意於這種來曆不明的曖昧。而且在曾經的某個時候,我以為他的溺愛會是一輩子,一輩子,隻屬於我。
但是我終究失去了,他的溺愛,以及,他。我就像個孩子丟失了自己最心愛的玩具,會哭泣,會張望,但從未回頭尋找,因為我知道,那些我們曾一起走過的風景不會在原地等我,我隻得一步步的前行,一點點的失去。
但這種寵溺竟然在多年之後回到我的身邊,帶著我熟悉的味道,隻是,心裏的那個人早已不是他,我又怎能安然接受。
未來還有那麼長的路要走,命運卻不由分說的將我們捆綁在一起。我們努力的維持著一種似是而非的關係,但維係這種關係的東西不是愛情。
愛情,在我們流離的青春裏,早已遺失了很久。
屋外傳來了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邱晗已經在廚房忙碌開了。我可以想象他係著圍裙在廚房從容不迫的樣子。他依舊穿著自己最愛的白襯衣,隻是不會再像以前一樣被弄得滿是油漬,在回來以後的這些日子裏,他早已學會了如何嫻熟的和廚房打交道。在廚房各種油煙的浸淫下,他的背影逐漸顯出一個男人的輪廓。在褪去昔日的青澀後,他會調侃地說道,生活真是一個偉大的魔法師啊。
我也是一個偉大的魔法師,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