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記事起,邱晗,夏言還有我就生活在一起,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或許因為我們都是沒有爸爸的孩子,就像小鎮上的人說的那樣,我們都是野孩子。但那時還小,好不懂得這三個字背後的深意,隻知道我們生活在一起很快樂,即使沒有那個別的孩子叫做爸爸的人的陪伴。
更準確的說,我們都是在邱晗家長大的,我們擠在一張桌子上做作業,擠在一張小床睡覺,我和夏言的家永遠都是大門緊閉,我那個在城裏做導遊的媽媽和我那從未謀麵的爸爸一樣,都隻是語文課上熟悉的名詞。在我的印象裏她幾乎從未回過小鎮,即使有幾次帶著旅遊團路過也沒有稍作停留,而我,隻是呆呆的望著那個隻在照片上見過的女人,希望她能在街上稀疏的人群裏認出我這個女兒,然後叫著我的小名親昵的捏一下我的臉,可是她從來沒有,即使是一個對陌生人那樣善意的微笑也沒有。而每次她從我身邊走過之後我都會開始大聲的哭泣,像小鎮上其他的孩子那樣扯著嗓子的哭喊,直到我再也看不見她的背影。很多年之後我想到,或許當年的我在她眼裏代表的不過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她不願意提起,更別說觸摸。或許我應該感謝她,雖然她從未給我溫暖,但她依舊每個月按時給我生活費直到我十八歲,作為一個不應該出現在她人生中的生命,我應該感謝她的慷慨。
而夏言的媽媽則是小鎮人們茶餘飯後談論的對象,或許是因為她酒紅色的卷發,或許是因為她身上膩人的香氣,或許是因為她那輛與小鎮格格不入的跑車,每次她的歸來都會給沉寂的小鎮帶來不小的騷動,雖然她隻是短短的停留一會兒,給夏言帶來幾套城裏正流行的服裝和幾盒西式點心。對於這些夏言卻從未表現處高興或其他愉快的情緒,她總是會用她那雙大大的眼睛盯著自己美麗的的媽媽,那時的我即使年幼卻隱約感覺得到她媽媽的不安,以至於她每次停留的時間都越來越短,而夏言轉身便和我們分享了這些東西,然後對於她媽媽的事依舊絕口不提。
而邱晗的媽媽則像其他的小鎮女人一樣,美麗,慵懶。她的頭發像溪水一樣柔軟綿長,她的眼睛像晨霧一樣朦朧遊離,似乎小鎮上所有的人都喜歡她,她從來不用工作,每天隻是優雅的倚在門框上,同來來往往的人們說笑打鬧。我是很喜歡她的,她給了我類似於媽媽的溫暖。夏言卻從未提起過她對邱阿姨的感情,她從小就是一個不輕易流露感情的小孩。
九歲以前的時光都是簡單而美好的,每個早晨我們在邱阿姨的再三催促下起床,扭扭歪歪的穿好衣服,打打鬧鬧的刷牙洗臉,然後挨個給邱阿姨一個“離別的抱抱”,手拉著手走過長滿青苔的石板路,在路邊的某個小攤上用邱阿姨給的早餐錢買三個熱氣騰騰的烤地瓜,心滿意足的去上學。晚上,我們擠在邱晗的小床上手拉著手緊閉著雙眼等著進入夢鄉。手拉手睡覺是邱晗提出來的,因為夏言經常做噩夢,邱晗說,讓夏言睡中間我們拉著她的手,要是夏言做惡夢了我們就可以進到她的夢裏陪她。我一睡著就做自己的夢去了,一次也沒有進到夏言的夢裏,我想邱晗應該是進去了吧,因為每次起床時他的手都緊緊的抓著夏言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