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姐早些年嫁人生子,就在此處不遠的山旮旯村裏。
徐嘯遠這一去,那邊肯定就要斷了照應,想來徐嘯遠也掛心著吧,正好明日休息,於情於理,我都該去看望一番。
隨手把日程安排寫進信裏,再多叮囑幾句家長裏短,我寫上“想你,願一切安好”的尾句,落款後收了信,壓在了枕頭底下。
這一夢,好像他仍在我身邊一樣。
次日大早,我便去收發室寄了信,然後趕早去了集鎮,給了糖票和錢,兌了一大包糖。
這時候票多的五花八門,糧票鹽票油票豬肉票,幾乎到處都需要票,沒有這個,有錢也買不到東西。
但是能卡住別人的難處,放在我身上就不顯得稀罕了。
因為家裏的緣故,這些票從沒缺過,我臨走的時抓了好些揣在身上,現在正是用的時候。
拎著鼓囊囊的牛皮紙包,我腳步輕快的踏上回程,但在回去的路上,我看到一個最不想見的人。
王明。
好心情一掃而空,我隻覺這人陰魂不散,通往村子的小路就這麼一條,他擋在路口,我也無法繞行,隻能視而不見的從他身邊過去。
“不過年不過節的,這是去哪啊,還特意買了東西?”
王明卻沒和我一樣的打算,見我絲毫沒搭理他的興趣,突然聲色俱厲,一把拽住我的胳膊。
“我可都看見了,倒買倒賣,投機倒把,全華國人民都在割資本主義的尾巴,你卻還在挖社會主義的牆角!走,跟我見書記去!”
講罷,他不容分說,扯著我便大步的往公社去。
“王明,你以為這樣顛倒是非有用嗎!”我掙紮幾下都於事無補,力量的懸殊讓我完全被他拖著走。
王明冷笑,“這話留著你跟書記說吧。”
這樣沒影的事兒,真的能定性嗎?
然而在這個充滿鬥資產階級風氣的年代,恰恰就能。
按王明那套挖社會主義牆腳的說辭,甚至都上升到了階級鬥爭,稍有不慎被扣了資本主義的大帽子。
我極快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這種模棱兩可的東西,越慌越會被有機可乘,隻有穩得住,咬死不承認,才有機會脫身。
雖然惱火王明的故意陷害,但我麵上愈發鎮定從容,盤算著一會兒要怎麼為自己做無罪辯護。
到了辦公室,公社書記從王明口中聽完那套說辭,著重看了我一眼,沉吟道:“如果此事屬實,那我管不了,等我打個電話。”
他用老式座機撥號出去,沒一會,便進來幾個身穿黑製服,右臂綁著袖章的人,又把我倆給提到了他們口稱的檢查機關。
眼看事情越鬧越大,王明看著我越來越得意,我頭上有點冒汗,卻還在強做平靜,
為了防止串供,我倆被分開提審。
我坐在板凳上,對麵的人麵前鋪開本子。
“姓名?”
“路歸呈。”
“性別?”
“女。”
“年齡?”
“16。”
“為什麼投機倒把?”
冷不丁的竄出來一個誅心問題,我矢口否認,“我沒有。”
“有人舉報你倒買倒賣。”
那人敲了敲桌子。
“他跟我有過節,希望上級可以走訪調查一下,我們生產隊的人應該都知道。昨天他追我不成,被我當眾拒絕了,可能心裏有些想法,所以做出點不光彩的事情。”
我有理有據的回答道。
“那這糖你作何解釋?這麼大一包,不是買給你自己吃的吧?”
“確實不是。”這個關頭不能有遲疑,我穩住心神,語速放慢,一邊說一邊想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