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錘再度撞在了劍身上,嵇清柏折過腰,劍尖正對著武修的喉嚨。

對方一臉驚駭,低頭麻木地看向了淌血的劍,嵇清柏踢開銅錘,彎腰摸了摸武修的衣服,沒找到解藥時,臉色又難看了幾分。

剩下一個武修被捉了活口,他聽不見,自然問不出解藥的下落,隻能把人綁著扔到了一旁。

嵇清柏猶豫了一下,仍是沒把結界撤掉,他不想讓長生擔心,席地而坐準備繼續把毒逼出來。

喉嚨口的血再壓不住,“哇”地一聲被他吐了個幹淨。

綁著的武修似乎在咒罵什麼,嵇清柏樂得清淨,一心一意地逼著毒。

幾種毒性膠著,嵇清柏咬著牙,五髒六腑都痛成了一團。

這樣下去不行,嵇清柏分神思考著,要不自廢一甲子修為,拚著把毒逼出來……

思緒混亂間,嵇清柏突然猛地睜開眼,他的結界不知何時居然被破了?!

有人坐到他的身後,雙掌貼著脊背摩挲而過,嵇清柏卻一動都動不了。

綿延精法從他的脊骨透出,轉瞬間便化了他體內的毒,嵇清柏隻覺兩耳轟鳴,一身冷汗瘮瘮而下,對方並未解了他周身禁製,一陣天旋地轉,嵇清柏被人抱了起來。

他的腦袋朝下,被人抗在肩上,屈辱間隻能看到那人金色的腰封,外頭長生坐在馬上,懷裏抱著還是小孩兒的妖物,滿臉緊張地看著來人。

“你師父暈過去了。”那人聲音如冷玉,睜眼說著瞎話。

長生籲了口氣,放心道:“感念大師出手相助。”

那人沒再說話,竟扛著嵇清柏直接跨上了馬,反手將他摟在懷裏,捏住了他的脖頸:“別亂動。”冷玉聲貼著耳垂,那人似乎帶上了些笑意,慢條斯理道,“要是不聽話,我便扒了你的皮。”

嵇清柏:“……”

堂堂朧月堂主,玄境武修,嵇清柏不說被萬眾敬仰,也是被不少人尊敬著的。

敢威脅說扒他皮的,迄今為止還真從未碰到過。

許是過於惱羞,嵇清柏幹脆閉著眼裝暈,對方似乎極喜愛他的乖巧順從,掌心若有似無地撫著他的脖子。

半夜歸途難走,長生找了間破廟臨時安頓下來。

小孩兒的傷要及時處理,嵇清柏也需要照顧,長生給師父把完脈,一抬頭,發現嵇清柏睜開了眼。

“師父?”長生喚他。

嵇清柏隻能看到他的嘴一張一合,卻聽不見,於是伸出指尖,在他掌心筆畫。

長生明白過來,皺眉道:“我想想辦法。”

嵇清柏差不多能猜到意思,他四下望了一圈,一眼看到了扛自己的人。

對方也正好看過來,目光似笑非笑,輕輕攥住了他。

“這位是南無大師。”長生怕他提防,介紹道,“從北遊曆至此,今夜要不是他,師父這毒不好解。”

南無的名諱,嵇清柏是聽說過的,相傳第一個破了玄境的武修便是此人,但這說法太過久遠,如同傳說夜譚,至今都從未有見過南無真容的人還活在世上。

這人怕不是已經飛升成仙了,嵇清柏有些懷疑,如若還是肉身,也太過年輕了點。

武修壽命雖長,但還沒到神仙境界,與天同壽,南無此刻雖坐在破廟中,卻如置身於花海裏,他的容顏過於絕色,竟不似凡人,美得了無生氣。

嵇清柏張了張嘴,想到他剛才威脅扒自己皮的語氣,感謝的話繞了一圈也沒吐出來。

他繃著臉,表情冷冷清清,映著燭火,倒與這廟裏的無量佛像有幾分相似。

南無又笑了:“還未問過尊者姓名。”

長生重規矩,老實地在嵇清柏掌心寫寫畫畫。

嵇清柏垂下眼,指尖沾了些香灰,在地上劃了幾筆。

南無看了一眼,低聲又笑了笑。

嵇清柏麵無表情地收回手,指尖藏進了袖子裏。

長生不明所以地看了兩人一眼,見瞧不出什麼所以然來,隻能回頭去照顧小孩兒。

嵇清柏閉上眼,正準備眯一會兒,突然一股冷香飄到了鼻尖。

“……”嵇清柏睜著眼,無甚表情地盯著快要貼上他的南無。

後者不退半步,目光巡梭在他的臉上。

南無張開嘴,嵇清柏卻聽不到任何聲音,他隱約隻看出了一個口型。

似是“清柏”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