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果然沒有騙他,這山頂的辛夷花樹林大的像一泊接天的海,紅白花朵綻在枝頭上,像漫天雲朵,遮在了月光下。

嵇清柏抬頭賞著花,剛往裏走了幾步,又突然停下。

有人比他先來了一步,站在花樹下,聽到動靜,才回過頭來。

嵇清柏眨了眨眼,這人的穿著不像是蕭國的服飾,輕紗白袍,卻赤著腳,長發冠起,也沒任何發飾,目光比那月色還清冷,空空靜靜,不似凡物。

嵇清柏不知怎的,突然就想到了“機緣”這兩個字,心頭一跳,不再敢往前去。

那人卻還是看著他。

嵇清柏硬著頭皮,行了一禮:“小生不知公子在此,多有叨擾,多有叨擾。”說完,才轉身想跑,麵前的“公子”突然開了口。

“你來賞花?”他問。

嵇清柏沒想到“公子”會說話,畢竟這環境,這天氣,還有這月光花香的,這人站在樹底下就不像個凡人,謫仙似的,關鍵臉還美。

“公子”不但說話了,還問他是不是賞花,嵇清柏就怕別是什麼“仙人指路”,哆嗦了半天,才答了一句“是。”

“公子”似乎笑了下,說:“那就一起賞吧。”

嵇清柏又乖乖答應了一聲“是”,回過神來才覺得自己有病,答應那麼快幹嘛?!

但答應都答應了,也不能現在跑吧?嵇清柏磨蹭著過去,與那“公子”一同站在樹下,抬頭僵硬地看花。

看了半天,嵇清柏覺得無論如何得說些什麼。

結果花都看重影了,他也沒能開頭,最後隻能放棄似的歎了口氣,一低頭看到對方赤著的雙腳,突然鬼使神差地,低聲問道:“公子不冷嗎?”

辛夷花耐寒,能越冬,山上的夜晚又冷,這人還赤著腳,嵇清柏總覺得怕是要凍著。

“公子”跟著他低頭看了一眼,沒說話。

嵇清柏盯著那冷雪一樣的足半晌,突然彎下腰,脫下了自己的靴。

“給你穿吧。”他說。

嵇清柏沒穿襪子,脫了鞋後便是兩個光腳,其中一個腳踝上還戴著串鈴鐺,跟著他動作輕輕發出了“叮鈴”兩聲。

“公子”的目光凝在他的那串鈴鐺上。

嵇清柏不太好意思,一隻腳擋在前麵,遮住那腳踝,催促道:“你快穿上。”

“公子”抬頭看了他一眼,慢慢套上了靴子。

要說這輕紗白袍與黑色馬靴搭配起來太過不倫不類了些,但人長得跟謫仙一樣,穿啥都不重要了。

嵇清柏輪換著拿腳底心取暖,看著人家穿自己靴子卻忍不住笑。

“公子”側頭看他,輕聲問:“你笑什麼?”

嵇清柏笑容不減,他心情極好,說起話來便有些口無遮攔:“我父母總說我有什麼機緣,你看這不就是嗎?我把靴子給了公子,想必今生公子便是我的機緣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