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娘聽到這裏,十分無語。

她一點也沒生出什麼遭逢情敵的危機感來,隻覺得:這是個什麼人哪?精神沒問題吧?簡直想幫她請個大夫。

即使周連營真不滿意她這個媳婦,想換一個,這個王家女哪來的篤定就一定會是她了呢?她還是個姑娘的時候永寧侯府就沒看上她,如今嫁過一遭人,更加斷絕這個可能性了,周連營就算續娶,他這個風華正茂的年紀,也不會找寡婦啊,連考慮都不會考慮。

“她這就是為他人做嫁衣裳嘛,”霜娘向周連營道,“做成了不管便宜哪一個,反正穿不到她身上。”

這比喻是很有趣致的,但出自霜娘的口,就叫周連營從想笑變成哭笑不得了,忍不住要問著她,“你想我便宜哪一個?”

“……”發覺亂放招的霜娘支吾了一會,指望蒙混過去,但周連營就不往下說,一副等回答的樣子,她隻好眼睛望著桌麵,飛快地道,“還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罷。”

周連營嗆咳了一聲:“……現在不成,要七個月以後。”

“我我不是那意思。”霜娘大驚,連忙辯解。她引用的本意真的很單純,半點沒往那方麵暗示。

但看一看周連營的臉色,明顯含著戲謔,她方明白過來他是有意作態,隻好嗔他:“後麵又怎麼了?快說。”

周連營笑著繼續。

王郎中十分惱火,當時就要往後院去打死女兒,口中連連說著“這等孽女敗壞門庭”,王太太哭著撲上去攔他懇求,王郎中隻是不依,因是隱秘事,書房裏沒有別的下仆能勸阻一二,場麵混亂得不可開交。

這時候,那被捆著的王家女奶公爆出一句話來,成功地製止了二人。

他吃力地磕著頭說:“求老爺放姑奶奶一馬,她是受了外麵那個姑奶奶的蠱惑,才幹出這糊塗事的啊!”

——姑奶奶還有分外麵裏麵的?這是個什麼排行?

周連營不知他家事,一時立在旁邊怔住了。但王太太反應極快,原是抱著王郎中的腿阻止他往外去的,一聽之下,迅速直起身來,改為拍打他胸膛,嘴裏也不求了,改為罵起他來。

霜娘沒想到後麵還有這種戲碼,聽得聚精會神,問道:“王郎中在外麵有遺珠?”

“有個外室女。”周連營頜首。

那外室女比王太太生的女兒小一歲,按著年紀是王家次女,但因為生母出身不好,是樓子裏出來的清倌人,王太太一直不肯承認她,隻讓她跟生母養在外麵,到年紀之後,隨便給找了門親事把她打發了。

這種外室女,王太太以為自己肯花錢把她養到嫁人就算對得起她了,打那後再沒理會過她的死活,誰知道她會忽然冒出來,把自己親生女兒坑了一遭呢?

王太太氣得罵個不休,又要出去找那個外室女算賬,王郎中腦子卻清楚,喝阻了他,細細審起女兒的奶公來。

這一審,直接把一件家事審成了國事。

原來那外室女嫌王太太給她找的丈夫沒用,早已和他和離掉了,然後自己找了個有本事的——楚王。

霜娘一下子震驚得眼睛都瞪圓了:有本事的是這個外室女吧?她怎麼能搭上的?

這念頭一閃而過,她忙收斂心神,認真聽周連營說話,往下的每一句肯定都不容錯過。

且說這個大料放出來,王郎中夫婦也都雷傻了——不但王太太,連王郎中都不知道外室女出嫁後的狀況,他對這個外室女的情分本來就有限,不然哪裏會由著她在外頭養大直到嫁人?

王郎中還不敢相信,再又審問,那奶公就說:“老爺隻想一想,我們姑奶奶和外麵那個一向不對付的,若不是有了這個緣故,怎麼會理會她,更肯聽她的話呢?”

這話一出,王太太立刻就信了,她養的女兒她知道,嫡女怎麼可能看得起外室女?女兒和她一樣,連有這麼個姐妹都不肯承認的。

那奶公就繼續說,說那外室女悄悄給送了一封信來,信裏寫了周連營活著回來的消息,她就靠著這個,把寡居的姐姐釣出了家門,從此開始賣力地哄騙她。

王太太拍著桌子跟奶公確認,得知女兒最近幾回出門,都是去跟那外室女見麵之後,更是氣得站不住。

——王家女在自己家中守寡,自然比霜娘要自由,她在家裏呆得悶了,要出門走一走,王太太哪裏忍心攔她。

那外室女很會說話,王家女開始並不相信她,也不認為把周連營夫妻攪合散了之後,自己可以取而代之。但架不住外室女拿著自身做例子,幾回一忽悠,把她忽悠暈了:是啊,她這個卑賤得比丫頭強不了多少的妹妹都可以攀上楚王爺,她為什麼不試著爭取一下周連營呢?當然會有難度,但除他之外,她又還能找個幾個門第符合她要求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