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書蜷在帳子角落裏,不敢出去,不敢見到除塔古娜之外的任何一個人。外麵傳來篝火和燒烤的氣味。她不出去,塔古娜隻好把炒熟的幹糧遞進來,給她吃。

兩個女孩子的小帳子旁邊,又搭了一個大帳子,供男人們歇宿。塔古娜畢竟行動不方便,此時正窩在自己的鋪位上,隨身掏出針線盒,給忽蘭補他的袍子。

兩人得脫大難,心中柔情更是激增。杜滸道:“奉兒,咱倆便是死在這冰山之上,也就永不分離的了。”奉書道:“師父,我有句話問你,你可不許騙我。倘若咱們是在陸地上,沒經過這一切危難,倘若我也是這般一心一意要嫁給你,你也仍然要我麼?”

“不要再說下去,”他用手指按在她的嘴唇上。“我都知道,可能比你說的情況更糟。不過,我本來就是個惡棍!愛上你就是惡棍。”“杜滸,”她低低的喊:“師父,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他再度擁抱了她。“我真想揉碎你,”他說,吻著她的耳垂。“把你做成一個一寸高的小人,裝在我的口袋裏。奉兒,我真能擁有你嗎?”

“我告訴你一句話,”奉書輕聲說:“我這一輩子跟定了你,如果真不能達成願望,我還可以死。”

杜滸的手指幾乎陷進奉書的骨頭裏去,他盯住她的眼睛,嚴厲的說:“收回你這句話!告訴我;無論遭遇什麼打擊,你絕不尋死!”“別對我這麼凶,”奉書柔弱的說:“如果不能和你在一起,活著不是比死了更痛苦?”

奉書歎了口氣,道:“我好為難,師父,我真是沒有法子。我不能陪你了。我很想陪著你,和你在一起,真不想跟你分開……你……你一個人這麼寂寞孤單,我對你不起。”

杜滸聽她說來柔情深至,心下感動,握住她手,說道:“咱們隻分開這一會兒,又有什麼要緊?奉兒,你待我真好,你的恩情我不知怎樣報答才是。”

奉書道:“不是分開一會兒,我覺得會很久很久。師父,我離開了你,你會孤零零的,我也是孤零零的。最好你立刻帶我到雁門關外,咱們便這麼牧牛放羊去。陳國峻的怨仇,再過一年來報不成麼?讓我先陪你一年。”

過了良久,隻聽杜滸低聲道:“怎麼辦?我得想法出去!”奉書嗯了一聲,聞到他身上男子的氣息,不覺一股喜意,直甜入心中,輕輕往他身邊靠去,驀地左臂與左腿上碰到一件冰涼之物,吃了一驚,伸手摸去,竟是一柄脫鞘的寶劍橫放在兩人之間,忙低聲問道:“這是甚麼?”

杜滸道:“我說了你別見怪。”奉書道:“誰來怪你?”杜滸道:“我無意中闖進你的寢宮,又被逼得同衾合枕,實是為勢所迫,我可不是輕薄無禮之人。”奉書道:“誰怪你了呀!把劍拿開,別割著我。”。。。、。。。。。。。

杜滸道:“我雖以禮自持,可是跟你這樣的美貌姑娘同臥一床,隻怕把持不住……”奉書低聲笑道:“因此你用劍隔在中間……傻……傻師父!”兩人生怕被帳外宮女聽見,都把頭鑽在被中悄聲說話。杜滸隻覺奉書吹氣如蘭,她幾絲柔發掠在自己臉上,心中一蕩,暗暗自警。

突然間衣袖帶風,紅燭幌動,座中躍出一人,身披道袍、手挺長劍,正是全真道士脫歡。他橫劍攔在廳口,大聲道:“文奉書,你欺師滅祖,已是不齒於人,今日再做這等禽獸之事,怎有麵目立於天地之間?我但教有一口氣在,斷不容你。”

奉書不願與他在眾人之前糾纏不清,低沉著聲音道:“讓開!”

脫歡大聲道:“大侄子,你過來,你倒說說,那天晚上咱們在終南山上,親眼目睹這兩人赤身露體,幹甚麼來著?”胡小麻顫巍巍的站起身來,左手高舉。眾人見他小指與無名指削斷了半截,雖不知其中含意,但見他渾身發抖,臉色怪異,料想中間必然大有蹊蹺。

當下舉起木棒打奉書的臉,罵道:‘小浪貨,我打破你的臭臉,再挖了你的眼睛,瞧你做不做得成狐狸精!’將手指甲來掐奉書眼珠子,奉書嚇得怕極了,大叫一聲,將她推開,她一交坐倒。這惡婆娘更加怒了,叫來三個大丫頭抓住奉書手腳,拉奉書到廚房裏,按在地下。她將一把火鉗在灶裏燒得通紅,喝道:‘我在你的臭臉上燒兩個洞,再燒瞎你的眼珠,叫你變成個瞎子醜八怪!’奉書大叫求饒:‘太太,我不敢啦,求求你饒了我!’蔣太太舉起火鉗,戳向奉書的眼珠!

奉書出力掙紮,但掙不動,隻好閉上眼睛,隻覺熱氣逼近,忽聽得啪的一聲,熱氣沒了,有個男人聲音喝道:‘惡婆娘,你還有天良嗎?’按住奉書手腳的人鬆了手,奉書忙掙紮著爬起,隻見一個身穿青袍的人左手抓住了蔣太太的後領,將她提在半空,右手拿著那把燒紅的火鉗,伸到蔣太太眼前。蔣太太殺豬般的大叫:‘救命,救命哪,強盜殺人啦!’蔣家幾個長工拿了木棍鐵叉,搶過來相救,那男子一腳一個,將那幾個長工都踢出廚房,摔在天井之中。蔣太太大叫:‘老爺饒命,老爺饒命,奉書再也不敢了!’那男子問道:‘你以後還敢欺侮這小丫頭嗎?’蔣太太叫道:‘再也不敢了,老爺要是不信,過幾天請你過來查看好啦!’那男子冷笑道:‘我怎麼有空時時來查看你的家事。我先燒瞎了你兩隻眼睛再說。’蔣太太求道:‘老爺,請你將這小丫頭帶了去。我們不要了,送了給老爺,隻求老爺饒了我這遭。’那男子左手一鬆,蔣太太摔在地下。她磕頭道:‘多謝老爺饒命,這小丫頭送了給老爺,她賣身錢五十兩銀子,我們也不要了。’那男子從衣囊裏摸出一大錠銀子,摔在地下,喝道:‘誰要你送!這小姑娘我不救,遲早會給你折磨死。這是一百兩銀子,你去將賣身契拿來!’蔣太太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奔向前堂,不久拿了一張白紙文書來,左手還將蔣老爺拉著過來。蔣老爺兩邊臉頰紅腫,想是已給蔣太太打了不少耳光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