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書跪倒向那男子磕頭,謝他救命之恩。那男子身形瘦削,神色嚴峻,說道:‘不用謝了,起來罷,以後就跟著奉書。’奉書又磕了頭,說道:‘若華以後一定盡心盡力,服侍老爺。’那男子微笑道:‘你不做我丫頭,做我徒弟。’就這樣,奉書跟著師父來到大都,做了他的徒弟。奉書師父是兵部架閣文字杜滸。

這年奉書已十六歲了,身材漸高,已是個俊秀姑娘,非複初入古墓時的孩童模樣,但杜滸和她相處慣了,仍當她孩童看待。奉書對師父越來越是敬重,兩年之間,竟無一事違逆師意。杜滸剛想到要做甚麼,她不等師父開口,早就搶先辦好。但杜滸冷冰冰的性兒仍與往時無異,對她不苟言笑,神色冷漠,似沒半點親人情份。奉書卻也不以為意。杜滸有時撫琴一曲,琴韻也是平和衝淺。奉書便在一旁靜靜聆聽。

兩人記掛趙孟清的傷勢,又想中秋將屆,煙雨樓頭有比武之約,雙雕與人結仇,也非大事,當即啟程東行。兩人同騎共馳,小紅馬奔行迅速,雙雕飛空相隨。一路上奉書笑語盈盈,嬉戲歡暢,尤勝往時,雖至午夜,仍是不肯安睡。

杜滸見她疲累,常勸她早些休息,奉書隻是不理,有時深夜之中,也抱膝坐在榻上,尋些無關緊要的話頭,和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胡扯。

這日從江南西路到了兩浙南路境內,縱馬大奔了一日,已近東海之濱。兩人在客店中歇了,奉書向店家借了一隻菜籃,要到鎮上買菜做飯。杜滸勸道:“你累了一天,將就吃些店裏的飯菜算啦。”

奉書道:“我是做給你吃,難道你不愛吃我做的菜麼?”

杜滸道:“那自然愛吃,隻是我要你多歇歇,待將養好了,慢慢再做給我吃也不遲。”

奉書道:“待我將養好了,慢慢再做……”臂上挽了菜籃,一隻腳跨在門檻之外,竟自怔住了。

杜滸尚未明白她的心思,輕輕從她臂上除下菜籃,道:“是啊,待咱們找到師父,一起吃你做的好菜。”

奉書呆立了半晌,回來和衣倒在床上,不久似乎是睡著了。

店家開飯出來。杜滸叫她吃飯。奉書一躍而起,笑道:“師父,咱們不吃這個,你跟我來。”

杜滸依言隨她出店,走到鎮上。奉書揀一家白牆黑門的大戶人家,繞到後牆,躍入院中。杜滸不明所以,跟著進去。奉書徑向前廳闖去,隻見廳上燈燭輝煌,主人正在請客。奉書大喜,叫道:“妙極!這可找對了人家。”笑嘻嘻的走向前去,喝道:“通通給我滾開。”廳上筵開三席,賓主三十餘人一齊吃了一驚,見她是個美貌少女,個個相顧愕然。奉書順手揪住一個肥胖客人,腳下一勾,摔了他一個筋鬥,笑道:“還不讓開?”眾客一轟而起,亂成一團。主人大叫:“來人哪,來人哪!”嘈雜聲中,兩名教頭率領十多名莊客,掄刀使棒,打將入來。奉書笑吟吟地搶上,不兩招已將兩名教頭打倒,奪過一把鋼刀,舞成一團白光,假意向前衝殺。眾莊客發一聲喊,跌跌撞撞,爭先恐後地都逃了出去。

主人見勢頭不對,待要溜走,奉書縱上去一把扯住他胡子,右手掄刀作勢便砍。那主人慌了手腳,雙膝跪倒,顫聲道:“女……女大王……好……姑娘……你要金銀,立時……馬上取出獻上,隻求你饒我一條老命……”奉書笑道:“誰要你金銀?快起來陪我們飲酒。”左手揪著他胡子提了上來。那主人吃痛,卻是不敢叫喊。

奉書一扯杜滸,兩人居中在主賓的位上坐下。奉書叫道:“大家坐啊,怎麼不坐了?”手一揚,一把明晃晃的鋼刀插在桌上。眾賓客又驚又怕,擠在下首兩張桌邊,無人敢坐到上首的桌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