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3 / 3)

皇後再也看不下去,眼眶一熱轉身就走。

出了永壽宮正殿,一陣寒風吹來,讓皇後情緒恢複了點。蔡婉芸連忙把大氅給皇後披上,卻聽皇後問,“永壽宮的炭例怎麼沒有?”

蔡婉芸一頓,這才道,“永壽宮已經很多年沒有派人領過炭例了,往年都是承乾宮代領。今年沒您口諭,老奴也不敢擅做主張……”

雖然蔡嬤嬤的話吞吞吐吐,可皇後也聽明白了。她斥道,“糊塗!本宮沒顧慮到的,正該是你從旁提醒。這等事情你竟隻字不提!”

嚇得蔡婉芸噗通一聲跪下,“老奴是看皇後您日日勞累,事務繁忙,才沒敢打擾……”

“一句話的事,要是換成桑枝早就——”話到這裏,皇後娘娘的聲音戛然而止。桑枝——以前桑枝在的時候,雖然皇後還沒有完全掌管後宮,但諸事得當。畢竟桑枝不像蔡婉芸一般畏懼,她對皇後的愛護幾乎無微不至,自然不是蔡婉芸可比的。蔡婉芸猛然之間突然聽到桑枝的名字,也是一愣,一時間心裏不舒服極了。皇後也怔住,截住話頭道,“以後永壽宮的一並領了。”

蔡婉芸忙應下。

一陣寒風灌過來,皇後緊了緊衣領,忽然道,“炭例是在外院領?”

“回皇後娘娘的話,是的。”蔡婉芸戰戰兢兢。

皇後聽罷抿抿唇,眸子閃了閃,卻沒有再多說話,隻轉身回宮。蔡婉芸忙陪侍在側,跟了上去。

她們來得早,傍晚時分過來,離開時已見夕陽。

桑枝拎著炭筐,因為衣衫單薄實在不禦寒,隻覺得自己快被冷風灌成了冰人,恨不能跑起來。那夕陽的光芒是如此的微弱,照在身上絲毫沒有暖意。幸虧外院距離永壽宮的距離不算太遠,很快她就遠遠看見永壽門,便不由得加快腳步。眼見著距離永壽門越來越近,忽然視線裏多出了兩個人,待定睛看清那兩人身形,桑枝頓時僵住。

正是皇後和跟在她後側方的蔡婉芸。

許久不見了。仿佛和素勒認識是上輩子的事。桑枝心裏猛地一頓狂跳,讓她覺得心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不相見,不知如此想念。

自始至終,她都沒有怪過皇後。冷靜下來理智的時候,桑枝很清楚皇後並沒有做錯什麼。換成任何後妃遇到自己做的那些事,都不可能原諒,更何況她自己還根本無從解釋。可是如今自己所遭遇的一切,又該怪誰呢?桑枝心裏砰砰跳,卻什麼都不能思考了。她隻知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盡管那情是如此遙不可及的絕望,注定湮滅。

可是隆冬的寒風不懂情。天晚,天氣越來越冷,桑枝被刺骨的寒風吹回神智,她用力握緊炭筐,默默低頭跪了下去。按照宮規,路上遇到主子級別的人,像她這樣的奴才是要默默低頭跪下回避的。

宮裏的宮女太多了,皇後和蔡婉芸早就習慣這樣。蔡婉芸小心伺候著皇後,也根本不往一旁的宮女身上看。皇後更是對此見怪不怪,她不急不緩地邁步,眼角餘光倒是掃到一旁枯瘦又髒兮兮的宮女,然而那有什麼稀奇?皇後娘娘並沒有留意。

桑枝離她隻有幾步之遙。可是,她卻隻能跪在地上,眼睜睜看著皇後從她麵前儀態端莊的步行而過。她還不能起身,隻有等皇後走出一段距離,她才能起來重新走路。

可是跪下來不動時,冷風似乎裹了冰似的,凍得她直哆嗦。然而身上的冰冷抵不過心上不斷湧出的寒氣,她一顆心寒到了地獄。耳聽著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桑枝鼻子一酸,眼淚落了下來。就在這一刻,她似乎突然有點撐不下去了。

問世間,情為何物。桑枝默不作聲,眼淚卻止不住。沒有見到素勒,沒有聽聞皇後的消息,她才能安然無恙。可皇後曾是她在這個大清王朝撐下去的動力,是她唯一的依托,是她快樂的所在。素勒就是她埋藏在心底最深處最軟的軟肋,碰不得。一碰,就好像在流血,在被刀割。她根本控製不住和素勒相關的情緒。

距離越來越遠了,桑枝卻幾乎快被凍僵。她吞下哽咽壓住眼淚,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重新抓緊炭筐起身走。

然而還沒剛走兩步,忽然從背後傳來魂牽夢縈的聲音,“站住。”

桑枝僵在原地,忘記轉身。

皇後皺緊眉頭,覺得有點奇怪。她剛剛隻是突然意識到那個跪在一旁的宮女手裏拎著炭筐,可明明蔡婉芸說永壽宮的炭例沒人領。那麼這個宮女是誰派來的?事關永壽宮,她不得不多關心一點。可此刻,她遠遠望著那個身影,望著那個僵住甚至頭都沒回的宮女,望著望著心頭突地一跳,皇後突然說不出話來。

蔡婉芸可沒這麼多心思,見狀不由出聲嗬斥道,“大膽!皇後召你,還不過來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