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宮也是前後兩進院落的格局,恪妃所在的主殿景仁殿就在前院正中,距離景仁宮的大門景仁門約莫百米之遙。皇後娘娘走得快,桑枝跟上去時已經快出景仁門。這景仁宮緊挨的就是承乾宮,和承乾宮分別在景和門兩側。一旦踏出景仁門到承乾宮的目力範圍內,就再沒有比皇後娘娘更能端架子的了。
皇後娘娘這次過來,身邊隻跟了個木訥的小宮女。桑枝幾步上前,低聲問,“皇後娘娘,您怎麼了?”
“你過來做什麼?”皇後娘娘麵無表情地停下來,“恪妃讓你出來的?”
好歹還會停住,桑枝多少鬆口氣。又見皇後娘娘神色不善,當著外人的麵她隻好規矩道,“回皇後娘娘的話,奴婢奉恪妃之命前來相送。”
氣的皇後娘娘暗自咬牙。這才幾天!就奉恪妃娘娘之命來送她走了!皇後娘娘心裏氣不過,冷不丁忽然用力踢了桑枝一腳。
“哎呦!”桑枝沒想到皇後娘娘出腳踢人,那一腳也沒留情,踢得可疼。她痛的捂小腿,一臉不解的看向皇後娘娘,“你幹嘛!”聲音壓得極低,但想必皇後是能聽到的。
皇後娘娘始終冷著臉,聽她這麼一問,就說,“你確實該學規矩了。”
“你突然踢人還有理了?”桑枝哭笑不得,“還這麼用力。”說著就要掀起褲腿去查看。
皇後娘娘餘光掃見,眉頭一皺伸手把她拉起來,“大庭廣眾的你……”
“肯定青紫了。”桑枝單腿站著,不住地揉小腿。
皇後娘娘咬唇,“那也不許在這裏看!”看見桑枝憋屈的模樣,皇後娘娘忍不住眼神動了動,“真的很疼?”
“你那花盆底哎!”桑枝也是心裏苦,皇後娘娘那鞋哪裏是一般的鞋!滿清貴族婦女穿的花盆底,以木為底,木根鑲在鞋底中央,有三寸多高。像皇後娘娘腳上這雙,根底上敞下斂,是倒梯形花盆狀。鞋尖處裝飾著絲線編成的穗子,踢在腿上也疼啊。
皇後低頭看了下自己的鞋,“花盆底?”
“旗鞋。”桑枝連忙改口,“這種高跟鞋,踢人很疼的。”
“是你活該。”皇後娘娘終於露出不滿的神色來,癟著嘴巴一臉不高興。
桑枝大感奇怪,“我怎麼了?”
“你好沒規矩,”皇後娘娘曆數她的罪過,“景仁宮又不是坤寧宮,你怎麼能在恪妃麵前沒大沒小?恪妃又不是我,倘若你行止不合宮規,她必定認為是坤寧宮禮儀有失。你呢?你敢說你在這裏守規矩了?我來的時候就看見你在陪恪妃練字,就在一旁傻站著,也不知道伺候筆墨。恪妃的字是寫給你看的嗎?她的東西隻有皇上才有資格欣賞,你那麼興致勃勃讓旁人看了心裏怎麼想?”皇後娘娘的話說的可謂冠冕堂皇。
這是頭一次聽到皇後如此嚴肅的跟她說宮規,桑枝心中一凜,覺得皇後說的句句在理。她確實因為在景仁宮過得自在,恪妃又以禮相待,因而不太注意宮規。但是到底她的身份是個奴婢,卻一點身為奴婢的樣子都沒有,這難道不會讓恪妃起疑?生於憂患,死於安樂。桑枝在景仁宮的日子過得太舒坦,以至於她戒心大大降低。這會兒聽罷皇後的話,桑枝十分慚愧,“是我不好。我太喜歡景仁宮,竟然心生疏忽,險些誤了大事。”
皇後娘娘本來有點鬆懈的情緒因著她一句話,再一次哢哢擦擦凍結了,而且比以往更甚。她冷冷地看桑枝一眼,“太喜歡景仁宮?”繼而冷笑道,“是太喜歡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恪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