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一鳴一大早就出了門,整整提前了一個小時到達了福利院。他算計得很好,先去福利院食堂吃早飯,昨天的那種小麵包至少要吃掉五個,如果有牛奶就來一杯牛奶,如果沒有就去門口便利店買一盒橙汁。

腦子裏塞滿了小蛋糕的楊一鳴在食堂窗口前看到餐牌上寫著“今日早餐:豆漿、綠豆粥、油條、燒餅、雞蛋”時,那種崩潰的心情真是令見者動容。

“師傅,”楊一鳴腆著臉把腦袋塞進小小的窗口裏問,“今天沒有麵包嗎?”

“麵包?”大師傅楞了一下,“我們一般不做麵包,不過有時候會烤點兒蛋糕。”

“昨天不是還有麵包嗎?”楊一鳴不甘心地追問。

“昨天的早飯是疙瘩湯和雞蛋餅。”

“哎?”楊一鳴舉著餐盤傻嗬嗬地瞅著滿臉油光閃爍的大師傅。

“你吃不吃?”大師傅舉著大湯勺衝楊一鳴晃晃,有點兒疑心這小子是來砸場子的。

“吃。”楊一鳴無可奈何地端著油條做到餐桌前隨便吃了兩口,福利院的夥食真不怎麼樣,簡直跟教研中心的食堂有一拚,所以楊一鳴很不情願地在暑假期間體會到一種正在教研中心上班的感覺。隨便吃了兩口後,瞅著時間還早,楊一鳴就順著走廊慢慢溜達,看著兩側牆上掛著的畫。

楊一鳴最喜歡看畫,倒不是他有多高的藝術修養,而是單純從專業角度來看,繪畫,尤其是塗鴉特別能反應一個人的真實內心,所以心理谘詢師經常會讓病人信手塗畫,以此來分析他的心理。

一路溜達著,一路看著,楊一鳴忽然在一幅畫前站住了腳。畫上一個簡筆畫的孩子站在畫麵中間,腳下有兩道影子,七扭八歪地交錯著延展開來,一直延續到畫紙的底部。除此之外,還有很多線條淩亂地交錯著,看起來是有人畫了一個又一個的簡筆畫,然後層層疊疊地把它們重疊在一起。最奇特的是畫麵的背景,全是藍色、白色、黃色、黑色的不規則色塊,這些色塊交錯重疊著,雜亂無章地混在一起。畫畫的人用極大地耐心和時間,把整幅畫的背景全都塗滿了,滿滿一張b4紙,一點兒空白都沒有留下。

這還不是這幅畫最特別的地方,最特別的是整張畫的筆觸,畫是用油畫棒畫的,看得出來作畫者畫畫時用了很大的力氣,厚厚的素描紙似乎都要被劃穿了。

就這麼一張線條淩亂、色彩濃重的畫,稍稍離遠了看竟然顯現出一種奇特的美感,色彩與線條衝擊著觀眾的視線,有一種直擊心底的震撼。

楊一鳴退後兩步看看,又往左挪了兩步看看,再往右挪兩步看看,最後湊上前去仔細地在一層層的顏色後麵找作者的簽名。終於,在紙的右下角,透過淩亂的黃色和黑色線條,他看到一個被壓住的名字:徐霖。

楊一鳴有點兒詫異,他以為作者是不會署上姓名的,這個“徐霖”顯然超出了他的預設範圍。楊一鳴眯著眼睛仔細看了看,又找出了一個時間,這幅畫畫於八年前。楊一鳴遺憾地咂咂嘴,他倒是挺有興趣見見這個“徐霖”的。

楊一鳴掏出手機來給這幅畫拍了張照片,繼續沿著走廊繼續溜達,走了半條走廊後他忽然站住了腳。

夏天的陽光透過走廊一側的窗戶潑灑進來,楊一鳴覺得這陽光刺得他眼睛疼,他眯著眼睛想了想,轉過身子大踏步地走回去又站在了那幅畫前。他湊近那幅畫,一寸一寸地找著,在一堆淩亂的線條和濃重的色塊間尋找蛛絲馬跡,終於在距離“徐霖”這個簽名不遠處的一塊黃□□塊後麵看到了淺淺的筆畫,那是用鉛筆寫的,八歲。

八歲?楊一鳴輕輕地笑了一下,再看看作畫時間,決定去碰碰運氣。

一整天的工作忙完,楊一鳴找到院長開門見山地問她記不記得八年前福利院裏有個叫“徐霖”的孩子。院長想了一下搖搖頭:“我沒有印象……我給你查查檔案吧。”說完,她打開電腦查了一遍,然後肯定地告訴楊一鳴,院裏沒有這麼一個孩子。

果然!楊一鳴心裏有點兒得意,他就是知道這個“徐霖”不是個真名。

“那這幅畫是誰畫的您有印象嗎?”楊一鳴把手機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