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楊一鳴說要請客,但是連續三天他都沒有等到丁子木,第三天下班時,他跑去院長辦公室要來了丁子木的電話號碼。
丁子木推拒了一番,但楊一鳴真心實意地想要請他吃頓飯,言辭懇切。於是丁子木最終還是點頭同意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楊老師,那明天下午七點的話,會不會太晚?”
“不晚不晚,”楊一鳴對這個時間滿意得不行,他高興地說,“那會兒也不太熱了,正好錯過晚高峰,省得我堵在路上。”
第二天,楊一鳴七點到餐廳的時候丁子木已經等在那裏了,桌子上有一個茶壺兩個杯子。
“你來的挺早啊,”楊一鳴坐下來喘口氣。
“還行,我也剛到。”丁子木一邊說一邊拿過杯子,斟滿淡金色的水,看起來應該是菊花茶,“楊老師喝杯水,也還是挺熱的。”
楊一鳴伸手端過來,微涼的溫度,他一口氣把水倒進肚子裏舒舒服服地長出一口氣:“真爽!”
丁子木沒說話,又給他倒了一杯水。
楊一鳴再喝了一口,這次他從水中喝出了淡淡的甜味,是他喜歡的甜度,若有若無地隱藏在略略清苦的菊花香氣背後。
楊一鳴饒有興趣地抬起眼看著丁子木,這個大男孩有著超過常人的敏銳和細致。楊一鳴拿過放在一邊的菜單遞過去:“想吃什麼自己點。”
“我什麼都吃,”丁子木搖搖手,“您點吧,我不太會點菜。”
“點菜有什麼不會的,”楊一鳴又往前遞了遞,“想吃什麼就點什麼,能吃飽就行。”
丁子木猶豫了一下,伸手接過菜單,翻開後慢慢地看著。楊一鳴坐在丁子木對麵,忍不住就開始琢磨,這個人還真是挺有意思的:今天的他彬彬有禮又有一點拘謹,在餐廳燈光的映照下,有種特別沉靜的感覺,看著他,就覺得外麵的燥熱仿佛被隔了一層,整個心都靜了下來。這跟那天在食堂裏不一樣,在食堂裏擺弄麵團的丁子木顯得從容很多,自信又隨意,但是在這裏,他變得更加安靜,非常的謙謙君子。
楊一鳴很享受這種感覺,說起來他是個比較“宅”的人,而在他的生活中,“安靜”卻又是最彌足珍貴的。平時的工作環境就是一片嘈雜,工作的主要內容就是聽人說說說,下班後如果去姐姐家就聽姐姐說說說,好不容易放假休息了,想躲家裏清淨兩天,又會被姐姐派去當保姆聽小外甥女說說說。想要安安靜靜吃頓飯就隻能是自己一個人,可一個人吃飯又實在沒意思,偏生自己還是個嘴饞的,對各種美食完全沒有抵抗力……
於是對於楊一鳴來說,找個人一起吃頓安安靜靜的飯是人生一大樂事。丁子木就是個安靜的人,更難得的是他又很細致。
楊一鳴握著手裏的水杯,笑了。水是微涼的,菊花不用開水是泡不開的,這杯微涼的茶水至少提前一個小時就衝泡好了。丁子木一定不像他說的那樣”剛來”,想必是為了方便自己開車錯開晚高峰才特地把時間推遲到七點。而且茶水裏放的冰糖不多,非常適合自己的口味,楊一鳴相信這是上次在食堂吃奶酪蛋糕時,丁子木注意到了自己雖然愛吃甜點,但並不嗜糖。
如同打牌要有“牌搭子”,吃飯也要有個“飯搭子”。楊一鳴一直在苦苦尋找一個能安安靜靜陪他吃頓飯的“飯搭子”,不用費心去應酬,即便不說話也不會尷尬,單純為了吃飯而吃飯。
丁子木是多好的飯搭子啊,簡直可遇不可求!
就在楊一鳴滿心感慨的時候,丁子木翻了一頁菜單,頭輕輕擺動之間,頸部拉出一道利落的線條。那線條讓楊一鳴忽然就想起來了遊樂場門口的一幕,那個渾身血汙的人,坐在地上仰視著他,可目光狠戾,渾身都散著殺氣,脖頸出青筋暴起,線條淩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