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一鳴目送著丁子木的身影漸漸走進在幽黑深長的小巷中,巷口堆滿的垃圾和半堵殘破的院牆彰顯著頹敗,在昏暗的燈光下,一切都陰森森的,似乎每一個陰影處都隱藏著巨大的危險。這種地方的住戶向來成分複雜,有拾荒者在這裏尋求半片破屋避雨遮風,有外來務工人員圖便宜賃屋而住的,更有一些不法分子在此藏身躲避追捕,自然也不乏一些閑散人口在這裏渾水摸魚小偷小摸。如果有選擇,沒有人願意住在這種地方,安全實在是很難得到保證,況且冬天快要來了,這裏隻能生火取暖,更是容易發生煤氣中毒事件。
丁子木的生活到底是有多困難才會在這種地方住?
楊一鳴在不寬的街道上掉個頭,把車頭紮進巷子口,打開遠光燈照進去。明亮的車燈照著丁子木的背影,勾勒出一個清晰的輪廓。這個人個子不是很高,也不算強壯,但是身形挺拔,肩背板直,一步步走得很穩。
丁子木轉過身來,衝著楊一鳴搖搖手致謝,楊一鳴又看到他臉上的笑容,笑得真誠而熱烈,毫無保留。楊一鳴輕輕地按按車喇叭,示意他“別客氣,放心往前走”。
丁子木誇張地鞠一個躬,然後轉身接著往巷子深處走去。
直到看不到那個身影,楊一鳴才慢慢地把車退出來,掉個頭開上回家的路。在路燈閃耀中,他想如果福利院出來的孩子都能像丁子木這種性格就好了,可惜,根據他這幾天的了解,大部分孩子的性格沒那麼隨和。
不對!
楊一鳴忽然又想起遊樂園門口那個凶神惡煞一樣的丁子木和在售貨亭前有點兒畏畏縮縮的丁子木,兩道人影並立地浮現在腦海裏,怎麼也沒法融合在一起。如果從心理學角度看,丁子木應該是兼具摩擦幸性格和平穩型性格,不過有時候也有平常型性格,當然性格並不是單一的,一個人在處理不同事務時出現不同的性格特征也正常,但是丁子木的情況似乎又有些特殊……
楊一鳴一邊琢磨著,一邊更加感激周沛了。周沛把福利院的工作移交給他簡直就是給了他一個寶庫,這裏值得挖掘和研究的東西太多了。之前的那個徐霖已經杳不可尋,眼前的這個丁子木似乎也挺有意思,當然,即便丁子木沒什麼研究價值,結交一下也沒什麼壞處,至少還是個不錯的飯搭子。
還是個看起來賞心悅目、秀色可餐的飯搭子。
楊一鳴的胡思亂想被一陣電話鈴打斷,他看一眼屏幕上的名字就開始皺眉頭:“姐。”
“你在哪兒呢,怎麼今天沒來我這兒吃飯,你到家了嗎,這周末有安排嗎?”
“姐你怎麼跟我們德育主任一樣啊,”楊一鳴哀嚎著,“你這一串問題我要先回答哪一個?”
“你在哪兒呢?”
“回家的路上,跟朋友去吃飯了。”
“吃飯?男的女的?”
“姐……”
“別叫喚!”楊雙明打斷了楊一鳴,“我還不了解你?你一個死宅男跟什麼朋友吃飯?要吃飯你也是約周五,什麼時候見你約過周四了?再說了,你那幾個狐朋狗友還有誰是我不知道的,能跟你一桌吃飯吃到晚上九點的不超過三個人。”
“我就不能有個應酬嗎?”
“你一個混教育口的,連個組長都不是有什麼可應酬的,你要應酬誰?”
楊一鳴不說話了,跟姐姐說話,最好是有問必答不要顧左右而言他,否則下場一定慘烈,這麼多年了,怎麼就不長記性呢?
“姐,我在二環路上呢,我今天約了一個朋友吃飯,男的,所以不去你那裏吃飯了。明天我去吃飯,周末有沒有時間我現在說不準,可能沒時間。”楊一鳴說,他知道姐姐問他周末有沒有時間最大的可能就是讓他當免費保姆,為了穩妥,還是說周末可能沒時間比較好。
“乖!”楊雙明滿意地說。
“姐,”楊一鳴小心翼翼地說,“姐夫又惹你生氣了吧?你不能把火往我這兒發啊我是無辜的。”
“別跟我提他!”楊雙明忿忿地說,“你跟我說說你今天跟誰吃的飯?”
“就是一個普通朋友,他幫了我一個忙,我請他吃頓飯表示一下感謝。”
“就這樣?“
“就這樣,”楊一鳴苦笑著,“姐,你不要這麼八卦好嗎?”
“我能不八卦嗎,”楊雙明說,“你可快三十了……”
“姐,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啊,”楊雙明忍不住提高嗓門,“你知不知道媽沒多少時間了,她最後的心願就是看著你成家!這麼多年,你就沒遇到一個讓你心動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