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子木站在那裏愣了很久,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跑到這裏來,明明這次感覺很好,一切都像一個正常男人那樣悸動,明明在一秒鍾之前他還摟著楊一鳴蜷在溫暖柔軟的床上。他小心地往小巷裏走了兩步,前麵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到,他往後看看,隱約有一盞昏黃的燈光。丁子木猶豫了一下,轉身往那盞燈的方向走了過去。很快,他發現自己又站在了那個熟悉而讓他恐懼的院子門口,門裏飄出來一股揮之不去的炸年糕的香氣。
這次,丁子木沒有任何猶豫,一步踏進了院門。靠牆放著的那輛自行車後麵並沒有徐霖的身影,大丁也沒有出來阻止他,院子裏炸年糕的香氣更濃了,但是他沒有聽到鄭奶奶慈祥的聲音招呼他過去吃。
丁子木慢慢踏上一級台階,站在一扇緊緊關著的木門前,門上掛著一個老式的掛鎖,但是他知道那鎖其實隻是虛合著,一拽就開。他伸手輕輕拽了一下,早已壞了的鎖應手而開,他把手掌貼在木門上,猶豫了一下之後微微用力,把門推開了。
房間裏更是一片漆黑,但是丁子木輕車熟路地慢慢走進去,繞過一張雖然看不到,但是一定會存在的破桌子,那張桌子有點兒瘸腿,丁子木用一小塊掛曆紙折了幾折墊在了桌腿下麵;從小桌子往前邁四步就是靠窗放著的床。
丁子木在心裏默默數到三的時候踢到了床沿,他抬起的腳來不及收回,尖銳的痛感從小腿骨席卷而上。是的,他已經長大了,不再是那個隻會蜷縮在床上哭泣的孩子了。
“徐霖?”丁子木彎腰摸了摸床沿,坐了下去,“你在嗎?”
“嗯。”從床角傳來一身輕輕的應答。
“你在幹嘛?”丁子木努力眯起眼睛,可是一團黑暗中,他連人影都看不清楚。
“大丁哥哥讓我找你。”
丁子木:“大丁?他在哪裏?”
“就在家裏啊,他一直陪著我呢,要不然我一個人會害怕。”
“那你讓他出來好嗎,我有些話想跟他說。”
徐霖搖搖頭:“大丁哥哥不想見你,他說他還沒想好。”徐霖頓了頓,細聲細氣地補充一句,“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丁子木:“那大丁哥哥讓你找我有什麼事兒?”
“大丁哥哥讓我告訴你,我已經不害怕了。”
丁子木楞了一下,但馬上就反應了過來,他輕輕地問:“你為什麼不怕了?”
“大丁哥哥說,我被一隻瘋狗咬了,但不是所有的狗都是瘋狗。”
丁子木:“……”
這倒真是大丁的語言風格,隻是不知道楊一鳴聽到了會有什麼反應。
“木木哥哥,”徐霖囁嚅著說,“其實……我還是挺害怕的,不過大丁哥哥說發生的事兒害怕也沒用,還沒發生的事兒,害怕是浪費。。”
丁子木:“他說的對。”
“所以……所以……大丁哥哥就是想讓我告訴你,其實……我能理解的。”
丁子木無聲地笑一下說:“你能理解什麼啊。”
“那個……就是,你跟楊老師……我喜歡木木哥哥,我希望你能高高興興的。所以,你別擔心,我不會跑出去的。”
丁子木坐在一片黑暗中,依然看不到徐霖在哪裏,但是他的眼前卻無比清晰地浮現出大丁的麵孔,帶著一絲凶悍,一邊罵自己“廢物”,一邊堅定不移地幫自己擋住所有的傷害;一邊跟自己“搶奪”楊一鳴,一邊安撫徐霖讓自己能夠享受情人間的快樂。他的心似乎被一隻大手死死地攥住,痛得隻能小口喘息,他眨眨眼睛,淚水洶湧而下。
徐霖再也沒有出聲,丁子木獨自坐在黑暗中無聲地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