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冬日暮雪(1 / 2)

冬日暮雪,轉眼又是一年。

穆嶸一進屋就打了個哆嗦,脫下外套直嚷嚷:“啊啊啊哥啊,還是你這兒舒服啊,外麵真凍死我了!連南城都下雪,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今年全國遭受極寒天氣,他從北京跑南城來避寒,誰知寒潮就跟在他屁股後頭跑,沒幾天南城也受了影響,居然下了近百年來的第一場雪。

他站在城市中心廣場差點就被凍成了雕塑,內心一萬頭羊駝奔過——他對南方的冬天是不是有什麼誤解,怎麼會這麼冷啊,比帝都還要冷!

還是穆崢懂得享受,仍舊是那棟別墅,地暖在入冬前就做了翻修,今年又加了明火壁爐,進門往客廳裏一坐整個人都暖洋洋的。

穆崢知道他回來了也沒回頭,坐靠在藤椅上,身上搭著薄毯,眼睛一直看著落地窗外。

海盜和小白兩隻貓都趴在他椅子旁邊,懶洋洋的,動也不動。

“下雪了?”他問。

“嗯,是啊。聽說這是南城近百年來的第一場雪。”穆嶸坐在地毯上,抓了茶幾上的車厘子往嘴裏喂,“你真該上街瞧瞧,南城多少人沒見過雪,老老小小都樂瘋了。”

穆崢還是沒說話,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

穆嶸歎了口氣,使勁拍了拍藤椅的把手:“我說,你今兒是不是又沒去看醫生啊?”

“我沒病,看什麼醫生。”

穆嶸嘖了一聲:“沒人說你有病,你就當找個人聊聊不也挺好的嗎?這醫生也是很難約的,你上回就爽約,今兒又不去,不太好吧?”

穆崢像沒聽進去,他不記得看醫生的日子,他隻知道梁知璿就是去年的今天離開的。

所有人都攔著他,他一意孤行,撕裂了傷口,又回醫院躺了大半個月。康複之後,他再沒念起梁知璿,也沒提過要找人,但身體就一直是這樣,斷斷續續地好和壞。家裏的長輩說他傷了元氣,大魚大肉補不進去,鹿茸熊膽吃了又不見效果,全家人都跟著著急。

在那小半年裏,穆嶸隻見他有滋有味地吃過一回東西,那是半夜的時候他惦記著冰箱裏的巧克力蛋糕悄悄從樓上摸下來,就見穆崢也正坐在桌邊吃宵夜。

那是梁知璿臨走前給他送來的餃子,凍在冰箱裏,他一直不舍得吃完。

腦子裏強行抹去記憶,可感官仍然隻惦念著屬於那一個人的味道。

那時穆嶸就猶疑——他們是不是做錯了,是否不該瞞著他梁知璿的去向,甚至當初就不該攔下他去機場追人?

說不定是有希望的呢?說不定他真的去了,梁知璿就被他打動了呢?

可家裏所有的女性,大嫂二嫂三姐,甚至包括和美都很肯定地說沒有錯。大哥也擺出過來人的姿態在他肩上拍了拍說:“有情人終成眷屬當然最好,但有時候相愛的人也未必就要在一起。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這樣深奧的道理他這輩子怕是也參悟不了了,而穆崢從那之後也變得非常非常忙。公司的股權雖然明朗了,但僅僅日常事務就是千頭萬緒。父親讓出了手頭所有的股權,安心養病;馮亞茹也很幹脆地簽訂協議與他成為一致行動人,帶著馮曉曉到國外治療去了。煩心的事一件件解決,他理應感到輕鬆的,而事實卻是他以高強度的工作來麻痹自己,像個機器人一樣。

他變得更加寡言少語,除了工作幾乎不怎麼出門,偶爾見他在家裏彈鋼琴,生病了就去住院,三點一線,單調乏味。

穆坤放寬心養病之後身體狀況好起來,比起身後事,更加關心兒子眼前的幸福。看見穆崢這樣就擔心,又張羅著要給他介紹女孩子。

畢竟忘記舊愛隻能靠時間和新歡了。

穆嶸勸住他:“您還是算了吧,您看他現在像是有那心思嗎?”

自打梁知璿走後,穆崢似乎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不要說女人,以前還喜歡打球和跳舞,有時去泡吧喝酒,現在隻怕都生疏了;愛吃的東西塞進嘴裏,毫無喜色,旁人看來就跟咀嚼砂石的感覺差不多。

他好像更多地封閉在自己的世界裏,對人的反應、對疼痛的反應都有些遲鈍,別人可能感覺不到,但穆嶸是他孿生兄弟,最先體會到他的不快樂已經到了一個臨界點。他有點像行屍走肉似的活著,再這麼下去,可能就是更嚴重的抑鬱,甚至自殘。

所以與其給他介紹異性朋友,不如預約一位得力的心理醫生。

但像穆崢這樣的人,往往是最差勁的病人,治療的配合度很差,隔三差五就爽約醫生。大教授大概也受不了他了,把他轉給了自己的一位得意門生。

這是位難得一見的美女博士,非常負責,山不去就她,她便來就山了。

穆崢對她的到訪並不意外,冷淡地說:“你回去吧,我沒病,不需要再進行治療。”

齊妍拿出紙筆:“我們不一定要定義為治療,當作谘詢,或者朋友之間聊聊天也可以。”

“我不是你的朋友。”

“你可以當作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