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瞥了她一眼:“我記得你們的行為準則裏有一條:不能對自己的病人有其他感情。”
齊妍愣了一下:“什麼意思?你覺得我對你有不一樣的感覺?”
“我不像你那麼熟悉心理學,但我是男人。”有男人的直覺。
齊妍笑了笑,並不否認:“就算是吧,可你現在也還不是我的病人。我們約好的時間,你一次都沒去,我還沒來得及為你建檔。”
“所以你找到這裏來?”
“我隻是想不如換一種方式,從朋友做起,也許有不一樣的收獲。”
穆崢站起來,漠然道:“我的事你應該都知道,既然這樣,你就該明白沒有這樣的可能性。”
他疲於應對,隻覺得這世界果然沒有一點自在空間,難怪梁知璿要走。
“穆先生。”
齊妍在身後叫住他,他出於禮貌才停下來,沒有回頭。
她也沒有任何勉強的意思,隻說:“今天外麵天氣放晴了,空氣也很好,你應該出去走走。”
是啊,他是應該到外麵多走走,可隻要出門總是不知不覺地就會到跟梁知璿有關的地方去。
她的大學校園地上永遠落滿枯葉,她曾住過的小區依然斑駁陳舊,她父親出事的工地開始起高樓……就連想到其他城市去,也避不開她曾服務過的機場與航班。
這個城市到處都是她的影子,是關於他和她的記憶。
他開車拐過一個又一個街區,最後停在一家新開的汽修店門口。梁文東看到他,表情有些無奈:“又來問我姐?她好著呢,不過我真不知她在哪兒。”
他服務的汽修店開了新分店,如今他已是新門店的負責人。穆崢大概每月都要來一到兩次,開始狀態很糟糕,後來慢慢恢複了冷靜,其實目的都隻有一個,就是想從他這裏問出梁知璿去了哪兒。
不是他不想告訴他,隻是他答應過姐姐,不能透露。他曾經任性妄為令她傷心,總要有那麼一回遵守承諾。
穆崢並沒有說什麼,從車上下來:“做個保養。”
梁文東搖搖頭,在商言商,他這車在他們這裏保養,總是最高檔位的價格,他也不含糊。
穆崢站到牆邊抽煙,見有個女孩送了飲料點心過來,在梁文東身邊打轉。梁文東正忙著,沒空理她,她就安靜地在一旁等,有客人過來也上前接待客人。
生活果然是在繼續的,連梁文東都有了新生,他卻仍被困在原地。
“那是我女兒。”汽修店的老板走過來借火,因為穆崢以前在老店就常來,彼此都認識,樂嗬嗬道,“她就喜歡阿東那小子,其實我也覺得他不錯。我就這麼一個女兒,希望她嫁得好,最好能幫我一把照顧下生意。阿東這小子人聰明又肯吃苦,就是倔,不願意那麼早談婚論嫁,說是要等姐姐先結婚……”
穆崢心口像被重錘狠狠敲了一下:“他姐姐有了結婚的對象?”
“不清楚,那姑娘也很久沒來了,說是現在人在國外。國外結婚多簡單啊,有了對象也不一定大操大辦,興許去注個冊,旅遊一趟就完了。”
穆崢被這番話震得暈頭轉向。梁知璿不再屬於他了,不受他約束,她是自由的,可以跟其他男人相愛……甚至結婚。
他竟然從來沒有考慮過這種可能性,一心隻糾結於她當初的決絕,以及去哪裏追她回來。
這麼長時間了,他未必真的猜不到她在哪裏,隻是不敢麵對,生怕聽到太過確切的消息就忍不住直奔去找她。
他都差點忘了她年輕漂亮,有傲人的資本,甚至國內都還有雷霄明對她念念不忘,到哪裏去不能開始一段新的感情?
懷疑是最不可控製的事,一旦撕開一個口子,就有洪流傾瀉而出,隨時衝垮他強撐的驕傲。
新年剛過,穆坤猝然離世,但醫生說他走得沒有多少痛苦。
痛苦都留給仍活在世上的人。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穆崢也是這時這才發覺,父母去世無論如何都是無比沉重的事。隻是時間衝淡了母親去世時留給他的負擔,或者說那時他有一些明確的目標和更直觀的愛恨,分散了對這件事本身的情感。
梁知璿父親去世的時候,甚至再早幾年母親去世的時候,她是否也不堪重負?
穆嶸看到他這樣子就知道他在想什麼,遞給他一樣東西:“這是和美從日本寄來的包裹,我沒收到哈,快遞肯定是弄錯人,送給你簽收了。看清上麵的地址了嗎?不是我告訴你的,你自己看到了,剛好想去那邊散散心,就找去了。”
穆崢沒吭聲,抬起眼看他。
“聽說那邊也在下雪,有些沒怎麼見過雪的傻妞肯定歡天喜地地賴在那兒不肯走,你不去看看嗎?”他繼續道,“如果你都放下了,就去看看唄,試試也好。我就一個要求,如果她不願意,你別再強迫人家了。”
穆崢緩緩站起來,拆開那份包裹,裏麵是一大包獨立包裝好的和果子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