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鈺秧握著手中的玉佩,略微一想,說:“把他帶進宮裏頭來吧。”
“是!”耿執說。
耿執和江琉五兩個很快就將吳禦帶到宮裏頭來了,楚鈺秧正等著他。
吳禦穿著一身白衫,看起來很斯文,就像楚鈺秧那天第一次見到他時候的樣子,也不顯得緊張害怕,臉上沒什麼多餘的表情。
楚鈺秧問:“你有話跟我說?”
吳禦看了楚鈺秧兩眼,點了點頭,說:“我想單獨跟你說。”
“不行!”江琉五第一個反對。現在這間大殿裏就隻有他們幾個人了,侍從全都退到了外麵去,如果真的讓吳禦和楚鈺秧單獨說話,不知道會不會有危險。
楚鈺秧倒是沒有說話,一直盯著吳禦的眼睛瞧。吳禦也不再說話,平靜的瞧著楚鈺秧。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楚鈺秧似乎覺得自己敗下陣來了,擺了擺手,說:“耿執,小五兒,你們先出去吧。”
“楚大人!”耿執也非常不讚同這樣的作法。
吳禦忍不住笑了,不過看起來像是嘲笑。
楚鈺秧說:“別擔心,他的手不是被鎖著呢嗎?”
吳禦的雙手的確是被鎖著,但是,他的武功就算比不上趙邢端,卻也是不容小覷的,恐怕江琉五和耿執都不是他的對手。
楚鈺秧又擺了擺手,催促他們離開。
耿執和江琉五對視了一眼,隻得離開了。
大殿的門關上了,吳禦略微抬起頭,問:“你不怕我對你不利?”
楚鈺秧說:“應該不會。”
“為什麼?”吳禦問。
楚鈺秧說:“因為你的眼睛,透著一股心如死灰的氣息。”
吳禦的身體一顫,嘴唇開始不停的抖動著,他深吸了兩口氣,這才穩定下來自己的情緒,說:“你說的……對。自從他死之後,我就隻剩下心如死灰這種感覺了。”
楚鈺秧說:“是誰?吳傲旭?”
吳禦聽到這個名字,忍不住又是一怔,隨即點了點頭,說:“是他……”
吳禦似乎陷入了深思一般,在自己的回憶之中不能自拔。
他從小就是孤兒,吳傲旭也是,他們甚至都沒有一個像樣的名字,全是被吳將軍收養的。
來到吳將軍府上第一天的時候,吳禦興奮的睡不著覺,他有一個家了,能像普通人一樣活下去了。
隻是在吳家的生活並不是一個普通小孩子的生活,與其說他們是吳將軍的義子,不如說他們是吳將軍的士兵。
吳禦在府裏同樣是不受待見的,但是有一個人,對他很好。那個人比他大了幾歲,顯得老成穩重,而且整個人看起來,非常的溫和好接近。那個人就是吳傲旭了。
可想而知,吳禦和吳傲旭的關係還不錯,然而吳禦是個不喜歡表達的人,別人看的出他的溫和有禮,卻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吳將軍的義子中,不缺少人才,就像嚴崢,看起來嬉皮笑臉玩世不恭,不過卻是個做將軍帶兵打仗的材料。吳傲旭也是這麼樣一個人,讓吳禦嫉妒,更讓旁人嫉妒不已。
吳之慕非常討厭吳傲旭,恐怕就是太嫉妒他了。雖然吳之慕有吳夫人的支持,不過仍舊是個扶不起的阿鬥,從小到大碌碌無為,別說當將軍了,根本就連一點戰功都沒有。
吳之慕經常來找吳傲旭的麻煩,這讓吳禦很惱怒,不過吳傲旭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或許過不久他就要像嚴崢那樣離開了,去戰場上,灑血殺敵。
吳禦記得清清楚楚,吳傲旭最大的心願就是當個將軍,最好能像楚將軍那樣,讓世人記一輩子。
然而吳傲旭沒能達成他的心願,突然有一日就死掉了。
吳禦那日其實並不在府中,完全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隻知道自己的心都裂了。再也不會有人在他受罰的時候偷偷給他送吃的,再也不會有人跟他秉燭夜談,就算日後他上了戰場建功立業,卻也再也不會有人跟他比肩而戰了。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吳禦覺得,那一刻開始他有些懂的心如死灰這個詞。
吳禦沒能見吳傲旭最後一麵,甚至連他的屍首都沒有見到。郊外那處墓地裏埋的,還是吳傲旭的衣冠塚。
吳禦當時很奇怪,哪裏有歹徒趕到吳將軍的府上來行凶,而且就算如此,吳傲旭的武功那麼厲害,怎麼可能死在歹徒的手中。更何況最後連屍體都沒有被找到,這都太奇怪了。
他懷疑過吳之慕,然而他並沒有證據,當時還有個小丫鬟給吳之慕作證,說並不是吳之慕殺的人。
時間就這麼過去,吳傲旭的墓隻有他一個人來祭掃。直到有一天,他無意間聽到了兩個小丫鬟在說悄悄話。
那個給吳之慕作證的小丫鬟原來做了偽證,吳傲旭竟然真的是吳之慕殺的。
吳禦那日偷偷的躲在暗處,心裏一片冰涼。那個小丫鬟說,是吳之慕和吳夫人威脅她,不讓她說出去的,可是她憋了很久,總是做噩夢,非常的害怕。
吳禦躲在暗處,無聲的流淚,腦子裏一團亂,他知道恐怕整個吳家,根本沒有人在意吳傲旭到底是怎麼死的,隻有他一直放不下。
吳禦決定要給吳傲旭報仇,殺了吳之慕,是他最大的心願了。
吳禦一步步的算計著,他找到那個小丫鬟,不過並沒有直接問她,而是對她很好。那小丫鬟以為吳禦喜歡上她了,非常高興,後來就一直跟吳禦有來往。
吳禦能從她那裏打探到吳之慕的情況,而且小丫鬟對他的戒心也放下了,跟他說起了當年吳傲旭死時候的情況。
吳禦回憶著,最後深深的歎了口氣,說:“那兩個人都是我殺的,我承認。”
楚鈺秧說:“你既然已經得手逃走了,為什麼又要回來?”
吳禦定定的看著楚鈺秧,說:“因為這塊玉佩。”他指著楚鈺秧手裏的東西。
“吳之慕偷的?”楚鈺秧問。
吳禦點了點頭,說:“對,是吳之慕偷的,是吳將軍讓他去偷的。”
楚鈺秧一愣,說:“吳將軍?”
吳禦說:“我本來已經離開京城,打算再不回來了。不過我在半路上聽到消息,陛下禦駕親征了,而且是吳將軍掛帥。”
“是,已經走了好幾天了。”楚鈺秧說,他忽然心裏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吳禦說:“我本來打算一走了之,想著京城裏的一切都和我再沒關係了。但是……我考慮了好幾天,最終還是回來了。我想,恐怕吳傲旭如果活著,他知道我這麼做,肯定會對我失望的。”
楚鈺秧皺眉,他覺得吳禦好像知道很多事情。
吳禦說:“這次陛下禦駕親征恐怕凶多吉少。”
“什麼?!”楚鈺秧有點不淡定了,一下子就站了起來,問:“到底怎麼回事?”
吳禦說:“吳將軍和大蕭的探子有來往。”
“你在說什麼?”楚鈺秧一愣,說:“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吳禦點頭,將一封信遞給楚鈺秧,說:“這件事情,我是最近才知道的。”
楚鈺秧打開信一瞧,整個人都愣住了,是吳將軍和大蕭皇帝的書信來往。
吳禦說他本來是打算殺了吳之慕報仇之後就走的,然而讓他發現了一個秘密。
吳禦發現,吳將軍竟然讓吳之慕想辦法去拿到楚鈺秧的玉佩,但是他起初並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
而吳之慕真的得手了,但是吳之慕卻留了一個小心眼。這個計劃似乎關係重大,吳之慕想用這塊玉佩要挾吳將軍。所以吳之慕把玉佩偷換了,他準備把假的玉佩交給吳將軍,把真的玉佩留起來做籌碼。
可惜,吳之慕死了,被吳禦殺死了。吳禦其實並不知道玉佩是做什麼用的,不過還是將真的玉佩拿走了。
當吳禦的屍體被人發現時,假的玉佩也被人發現了。吳將軍立刻發現玉佩是假的,所以才讓人把玉佩趕緊收了起來,表麵上說是保護證據。
當楚鈺秧說要看玉佩的時候,那塊玉佩自然是不能出現的,不然楚鈺秧就會發現那塊玉佩是假的了。吳將軍將那塊假的玉佩拿走,作為證據的玉佩就那麼消失了。
吳禦說:“大蕭這次攻打大趙,是有所籌謀的。吳將軍已經跟大蕭的皇帝談好了條件,如果吳將軍掛帥,到時候到了邊關就會帶著他的整個軍隊不戰而降。”
楚鈺秧腦子裏“嗡”的一聲,感覺差點站不住。吳將軍是統帥,如果他不戰而降,恐怕真的就全軍覆沒了!
吳將軍讓人去偷楚鈺秧的玉佩,其實是算準了趙邢端也許會禦駕親征,這樣到時候就可以讓蕭遇將玉佩送到趙邢端麵前,告訴他楚鈺秧被大蕭的人抓走了,用來擾亂趙邢端的心神。然而這個計劃被吳禦的複仇徹底打亂了。
楚鈺秧呼吸變得快了起來,他腦子裏一團糟,從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現在離趙邢端出發已經很多天了,恐怕他們就快到邊關了。
楚鈺秧全身都變得僵硬/起來,他必須去找趙邢端才行。
吳禦看著楚鈺秧,說道:“楚大人,覺得應該怎麼辦才好?”
楚鈺秧沒有說話,他的手還在微微的發抖。
吳禦看著楚鈺秧,眼神中反而多了一抹光彩,說:“楚大人,我有一個辦法,或許能讓陛下轉危為安。但是我同樣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楚鈺秧皺眉。
吳禦說:“讓我跟著楚大人到邊關去一趟。”
耿執和江琉五在外麵等的都極了,不知道吳禦和楚鈺秧在裏麵說了什麼,半天都不出來,裏麵也一點聲音都聽不到,不知道會不會有危險。
終於,大殿的門被推開了,楚鈺秧麵色很差的走了出來。
耿執和江琉五趕緊迎了上去,問:“楚大人,怎麼了?”
楚鈺秧搖了搖頭,說:“沒事,你們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