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府的路上,夏雲依逛了逛針線店鋪,準備順便買一些回去給柳大少爺織一條繡帕。——方才他的那條帕子在自己這兒,被擦髒了,她也不好意思還回去,索性再繡一條罷了,反正也費不了多少事兒。沒想到她正在挑絲線,忽然從身後傳來一個嬌弱的女聲,聽上去分外楚楚動人:“夏姑娘?”
夏雲依聽出了這聲音的主人是誰,她心下其實並不想理會,但是大麵卻不得不顧。於是便調整了一下麵部表情,回頭看向雲千碧,點了下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雲千碧一身碧色裙襖,看上去氣色比原先那次見好了許多。此時見了夏雲依,她疾步迎過來,雙手牢牢握住對方的手,親熱的道:“前兒幾日聞得夏姑娘在我們雲府不慎落了水,我身子有些虛,就一直沒去府上探望,是我的不是。不知妹妹如今可大好了?”
夏雲依點了點頭,臉色仍舊是淡淡,窺不出喜怒。
雲千碧大概也覺得跟她話甚是無趣,於是便放開了夏雲依的手,微笑道:“我還有事,要先回府了,妹妹也早些回罷。”語畢,便帶著身旁的那個丫鬟小環,拿著剛買的絲線,嫋嫋娜娜的離開了。
“那就不送了。”
夏雲依注視著他們離開,心頭一沉。方才從頭至尾,那個小環一直低著頭,看不清她臉上是什麼表情。上次因為自己破壞了雲初陽和小環他們的計劃,使得他們竹籃打水一場空,白費心了一場。此計一黃,那小環嫁與雲初陽為妾室之事自然告吹,此時此刻那丫鬟還不知道在心底會如何想,怎麼惱怎麼恨呢。
——罷了罷了,怎麼想是她的事,於己無關。隻要她不出手,夏雲依自然也隻是會靜觀其變。
重新從東海坊回到西江坊,回到了柳府,太陽還未下山。夏雲依隻覺得今日有點疲憊,於是就無精打采的回到自己的房間裏,將衣衫一脫便鑽入了被窩內,很快便睡著了。
酣甜一覺,等到她感覺到有人在輕輕拍打著自己臉頰時,便揉著朦朧的睡眼望去。隻見柳大少爺已經回來了,他身姿秀挺,長身玉立於她床前,見她醒了,便輕聲開口道:“起來洗把臉,去吃飯。”
夏雲依見他準備離開,忙一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問他:“那事怎樣?”
柳雲軒將她的胳膊塞回被窩裏,開口道:“已經了了。”
啥?就這四個字?!拜托,再多說一點吧!
“雲初陽做了鴨掌散。”
鴨掌散?!夏雲依麵色一肅,瞬間明白了些許。那鴨掌散所需食料是銀杏五個,麻黃二錢半,甘草二錢。需一鍾半水,煎八分,還需麻黃三錢,蘇子二錢,款冬花、法半夏、桑白皮各二錢,去皮杏仁等物。此物是治療哮喘的絕佳食補方子,那雲初陽果然走了這一招。
“王爺想來也是略通醫理,他把我和雲初陽所做藥膳都嚐了嚐,並未讓商會之人看到我和雲初陽所做何物,也沒說什麼好壞,”柳雲軒接著道,“然而,在他走的時候,卻是若有所思的盯了雲初陽一眼。”
果然,雲初陽那一招看似穩紮穩打,實則鋌而走險,最終還是難逃失敗厄運!夏雲依隻覺無比解氣,看這會子雲初陽該怎麼後悔去!
柳雲軒看了看她小臉兒上的表情,也沒有多說什麼,隻是溫和道:“快起吧。”語畢,他便轉身走了。
外麵一片漆黑,月色清冷,風也吹出簌簌的寒意。柳雲軒攏了攏袖,眼角眉梢染上了夜間霜華,披了一身的月光返回前廳。他沒有告訴夏雲依的是,他早就了解王爺患有哮喘,他也了解雲初陽知道這個秘密。因為有次雲初陽拜帖子去了王爺的行宮,正巧見了王爺哮喘發作的場景,他當時忙退了出去,所以王爺並不知曉自己的病情已經被雲初陽所見這件事柳雲軒都知道,隻是因為,在雲府,他也有自己的眼線。
是他派那個眼線挑唆雲千碧,從而雲千碧便向王爺提議,要他去柳清居嚐嚐那裏的果膳如何。然後,雲初陽便登場,為了自身的生意著想,便出言說要與柳雲軒比試一番。雲初陽為了討好王爺,自然會做那治療哮喘的藥膳,他還自以為揣摩對了心意,勝券在握。沒想到,此舉卻是為他自己挖了墳墓。王爺若是知道自己一直隱瞞的疾病被一個外人知曉,還會容許他活著麼?!畢竟在宮闈之中,哪個皇子有疾病,他就先有了弱點,也就先給了別的皇子以可乘之機。隻可惜,雲初陽讀的史書少,對政治鬥爭不懂,將皇室中人的心窺太簡單了,就這樣稀裏糊塗的走上了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