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1 / 2)

入席,酒自然成了最受矚目之物。

酒液澄澈,酒香四溢,端到鼻尖一聞,便使得人精神一振。果真是難得一見的好酒。

夏侯沛親自執壺,為帝後滿上,而後又往自己的杯盞中傾滿。她站起身,端著酒杯,恭敬道:“兒敬阿爹,願阿爹千秋萬歲,一統天下。”

皇帝笑而頷首,仰頭飲下。

酒味清冽而綿長,隻是,並不如聞著的那麼烈,倒有些綿軟,溫醇。過了片刻,又覺回味無窮。

皇帝一揮手,令宮人再滿上。

因夏侯沛提前說了十杯,這數字便記在皇帝腦海中了。

一家人有說有笑,宮人倒酒,十分殷勤,夏侯沛又不時敬一杯,有時敬皇後,有時敬皇帝。她看起來很快活,眼睛笑得彎彎的,微抿了一口,勸著皇帝再喝:“這酒是阿舅相贈,兒留了一年,就埋在含章殿後的鬆樹下,一直想與阿爹共飲,一直不得好時機,今日,總算趕上了。”一麵說,一麵再上前親自斟酒。

酒液澄清誘人,酒香撲鼻而來,又有現在的愛子孝順相勸,皇帝更是歡喜,一杯接連一杯。

夏侯沛喝的不及皇帝,臉上也逐漸染上紅暈,看著是要醉了。

皇後擔心她,便令人不許與她酒了。

夏侯沛的眼眸,亮得驚人,她笑笑道:“兒有分寸,一定不飲過了。”

皇帝已經喝了八杯了,稍有了醉意,這酒,本就是為崔玄那類名士準備的,名士最喜歡的就是醉生夢死,喝得越醉越好,而後趁著醉意,揮灑才華,享受頭重腳輕的自由,留下萬古流芳的名句名篇。

皇帝年輕時在軍營裏的確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但登上皇位後,生活便精細了起來,酒量自然不如那時,再加上他歲數畢竟長了,哪兒能仍舊千杯不醉?而酒這東西,一旦有了醉意,便易上癮,不易停下。

這是在長秋宮,醉了也無妨。

皇帝便道:“別攔著他,難得十二郎陪朕,讓他喝痛快。”

皇後一聽,就知道這兩人都不大清醒了。能怎麼樣?跟喝醉的人講道理講得通嗎?隻能由著他們。

喝到第十杯,皇帝得意道:“我兒誇大了。”

夏侯沛努力睜大眼,讓自己顯得清醒些:“是阿爹海量。”

皇帝樂嗬嗬的,令宮人繼續倒酒。

夏侯沛喝得慢,又在心裏算著皇帝的杯數,直到她覺得差不多,又盯著皇帝再灌下幾杯,才放心醉倒。

她醉倒了,皇帝還好端端的,然而,這酒的關鍵在於它的後勁,等皇帝終於意猶未盡地放下酒杯,他終於發現自己是喝多了。

最終,趙九康扶了他入寢殿倒頭沉睡。

夜色沉涼如水,前殿讓這對父子鬧得酒氣四溢。

皇後看著趙九康侍奉皇帝安寢,待皇帝躺下不省人事,她方令宮人好生侍奉著,自己去了夏侯沛處。

夏侯沛脫去了外裳,穿著雪白的絲綢夾衣。她安安靜靜地睡著,身上的酒味並不重,臉卻是紅彤彤的。皇後坐到她的榻旁,看她睡意安恬,呼吸平穩。

突然,皇後平靜道:“醒來。”

話音一落,夏侯沛便睜開了眼,溫煦的眼中毫無醉意,亮晶晶地看著皇後,恬然而笑:“阿娘。”

夏侯沛的酒量哪兒比得上皇帝,若是當真這麼一杯一杯的喝,她早人事不知了。為防止自己醉得太早,她特令宮人往她的酒壺中摻了半壺水。這才保持住清醒。

“演得不錯,隻是提出十杯即醉刻意了些。”皇後道。

夏侯沛坐了起來,黑亮若鴉羽的青絲順滑飄逸,從她的肩頭滑落:“阿爹睡了嗎?”

“睡了。”她這麼處心積慮的要灌醉皇帝,皇帝又不知根底,哪兒還能醒著?

夏侯沛便暗中鬆了口氣。

她達成心願的模樣那麼明顯,皇後不禁奇怪。

宮人靜悄悄地趨步上前,捧上一件幹淨的袍子。皇後起身接過,抖開,俯身披在夏侯沛的身上。

宮人如她來時那般靜悄悄地退下了。夏侯沛抬手,自己拉住領子,向中間攏。

“你為何灌醉聖人?”皇後直接地問道。

夏侯沛手一頓,又自然的把衣衫一攏,她這一頓,十分短暫,卻沒逃過皇後的眼。皇後更為不解,實在是想不出夏侯沛做這等既危險又無好處的事是為什麼。

夏侯沛知道,必須要給出一個合理的答案。她咽了咽唾液,想了半晌。皇後耐心地等著,看來是非要知道不可了。

“我……我……”夏侯沛支支吾吾的。

皇後挑眉,示意她說下去。

“兒就是,不想,不想……”夏侯沛抬頭,看了眼皇後,而後迅速地低下,聲音低得像蟲鳴,“兒不想阿娘有別的孩子。”

皇後一愣,顯然沒想到是這麼個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