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1 / 2)

這是梅園,一樹樹梅花,錯落有致,疏闊而古樸。

紅梅、朱砂梅、臘梅,開了滿園,皇後順著夏侯沛的指引看過去,隻見枝頭白雪堆積,一簇簇嬌豔的紅梅自雪中彈出。紅的是花,白的是雪,交相輝映,美不勝收。

美好的事物,誰不向往,誰不喜歡?皇後歎息:“是很好。”她回過頭,夏侯沛已是目色清明。

太陽不知何時隱去,天空中布滿了厚重的烏雲,灰沉沉的。氣溫驟然間下降,雪花飛揚。起先隻是稀疏的飄灑幾片,仿佛隻是來一陣便走,眨眼間,雪變得又大又密,大朵大朵的雪花如一團團柳絮一般。

這雪勢,是走不了了。夏侯沛起身,將自己身上的狐皮大氅脫下,覆到皇後的身上。

“不必,你自己……”皇後自不肯受的,反握住她的手,忙要推拒。

夏侯沛微笑道:“兒每日都在校場習武,體格健壯,這點寒冷,不妨事的。”她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一直都照料得十分細致,加上每日不輟的鍛煉,極為健康;而皇後,她是深宮中的女人,雖有太醫精心調理,畢竟是比不上她健壯,再且,夏侯沛記得,皇後極為怕冷,每到冬日,能不出門,她都盡量坐在火爐邊上。

在意一個人,便會不由自主為她著想,會不由自主地想為她做一些事,哪怕這人極為能幹,極為強大,也會情不自禁地在心中將她的脆弱處無限放大,無限憐惜。

就像夏侯沛心疼皇後,恐她受凍,皇後又何嚐不心疼她?

“我還有貂裘,你去了這件大氅,便是衣衫單薄。”皇後堅決不肯。

“阿娘。”夏侯沛站在皇後身旁,她彎下腰,目光幾乎與皇後平視,皇後一抬頭,就看到她眼中不容置疑的堅定。她不由一愣。

“你摸摸我的手,”夏侯沛繼續笑道,“是不是很暖和?兒火氣好,不怕冷。你披上吧,以往長久,皆是阿娘護我,好不容易兒能為阿娘做點事,您不要拒絕兒的孝心。”

她說得有理有據,堅決不移。皇後頓覺有一瞬間的陌生。

烏衣少年,芝蘭玉樹,與小時候立在她身前撒嬌的三尺小兒截然不同。

夏侯沛低首,將大氅的領子朝中間攏了攏,係上錦帶。她的側顏就在皇後眼前三寸之處俊俏白皙的輪廓,紅潤的雙唇,深邃而溫暖的眼神。

皇後忽然明白了,這陌生感來源於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夏侯沛在如破土而出的小草一般迅速的成長。她的重華,已經長大了。

倏然間,有一絲失落彌漫在皇後的心頭。

“好了,這樣就不冷了。”夏侯沛係好了錦帶,展顏一笑,那笑容純粹得像個孩子,關懷都寫在她的臉上。

皇後又釋懷,與夏侯沛道:“坐到阿娘的身邊來。”

夏侯沛求之不得,立即就依偎到皇後的身畔。

亭外飛雪,暮靄沉沉,陰冷的風在肆虐。

皇後將小手爐的蓋子掀開,用小火鉗將炭盆中燒得紅旺的炭火換入,而後再蓋上蓋子,送到夏侯沛手中,夏侯沛亦未推辭,滿足地抱到懷裏捂著。

宮人們都被夏侯沛趕去了遠處的樓閣中。見一下雪,阿祁便迅速令人返宮取了避寒的衣物來,她匆忙地冒雪而來,隔著紛揚的飄雪,看到亭中相依二人。這漫天冰雪雖冷,卻難敵心中的暖。

她抱著衣物,靜靜的轉身。

快樂時光總是飛逝。

翌日,夏侯沛想到對付皇帝的說辭,又去尋了夏侯汲人騎馬,往宮外飛馳。

天候嚴寒,可一旦動起來,身上也是熱氣騰騰。

街上人少,都回家避寒去了。夏侯沛白馬在前。錦衣王冠的少年皇子,縱馬長街,意氣飛揚。

難得在城中也能如此盡興,夏侯汲人高興得很,抽了幾鞭,加快了速度,漸越過夏侯沛。夏侯沛未與他爭鋒,隻高喊一聲:“十一郎,留心地滑。”

他二人騎術放到羽林中都是屈指可數的,夏侯沛並不擔心出事。

他們自長街飛馳而過。忽然聽到有人高喊:“燕王殿下、秦王殿下,請留步!”

聲音渾厚而洪亮,穿透了寒風傳入燕、秦二王耳中。

夏侯沛一勒韁繩,飛馳中的馬兒騰空而起,猛地落地後,前蹄高高抬起,停在原地。這係列動作發生在瞬息間,英俊的白馬穩健地停住,四蹄在原地踏了幾步。夏侯沛牽著韁繩,回頭,便看到楊為哉自一座酒肆中快步而出。

夏侯汲人亦停了下來,看清出聲之人,低聲咕噥了句:“是他啊。”聽著就知道燕王對這位領軍將軍無甚好感。